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此刻他的神情不再是于典礼上那礼貌完美的笑容,而是带上了轻松的宁静。
柔和皎洁的月光洒满了这个花园,让一切都被笼罩在一层银色的光辉之中,虫鸣悉悉响起,仿佛在奏响一曲仲夏夜之歌。
就是在这个让因为被灌下美酒的所罗门都昏昏欲睡的夜晚,他听到了自己亦师亦友、不知不觉中十分看重的希尔格纳开口说道:“你已经成年了,很快也将接触政事,和我的那个约定也可以作废了。”
约定?
什么约定?
所罗门被酒精浸润得有些迟钝的脑袋依然运转得很快,他找到了自己幼时与希尔格纳的约定,并且很快从酒气里清醒,意识到了希尔格纳这是在和他划开距离。
“为什么?”所罗门睁大了眼睛,看向了希尔格纳。
在银辉的照耀下,他的眼睛就像是此刻悬挂在天上的月轮,又像是希尔格纳曾经把玩过的那些琥珀,剔透却又深邃。
所罗门问的不是希尔格纳要让约定作废,而是他为什么要以此和自己划开距离。
“我们从一开始的约定,就是截止到你成年接触政事啊,耶底底亚。”
希尔格纳这一次呼唤了所罗门的乳名。
“我本来就不该和你接触,虽然和我想的有些差别,但是你还是有了改变,那就足够了。”
希尔格纳摸了摸所罗门的头。
“你成年之后,自然也不需要我的教导了。”
希尔格纳在这片土地已经成为了类神的存在,也就是说,他即是此世残留的最后神迹与神秘,而所罗门和他待得越久,那全身的魔术回路就活跃得越厉害,也会让所罗门加速向神明所希望的模样堕去。
希尔格纳也是前段时间才发现了这个情况,也幸好他发现得及时,减少了与所罗门相处的时间。
“我要如何再见到你?”所罗门沉默了一会,随即问出了对自己来说最为关键的问题。
希尔格纳只是对他笑了笑,没有再回复一句话,随后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成为了所罗门的耶底底亚,从自己的成年礼起,希尔格纳就如同一场梦境一样无影无踪了。
也是自那一日起,所罗门意识到了自己也有除了知识以外渴求得到的东西。
不过虽然所罗门有意想要找出希尔格纳,但是对于这片土地既是手脚与眼耳的白发圣人来说,想要避开所罗门的探索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但同样的,为了避开所罗门,希尔格纳也无法再四处闲逛——更何况独自一人去闲逛也没有任何乐趣。
希尔格纳再一次陷入了沉睡,也许等到他醒来时,所罗门便已经彻底忘记了他这个曾经在幼时教导过他的老师。
时间不断地流逝,大卫王日益老去,而年轻又聪慧的所罗门将他的名声远播,以色列的繁荣昌盛已然显露睨端。
——直到希尔格纳被所罗门用特殊的手段给召唤了出来。
在看到这个胆大包天的学生是用什么召唤出自己时,希尔格纳头皮都在发麻,没有忍住自己的手,在那头他曾经很喜欢揉乱头发的脑袋上狠狠地揍了一拳:“你疯了吗?!这可是约柜!?”
所罗门用来将希尔格纳从沉睡里唤醒,呼唤到自己面前的媒介,是约柜。
那可是约柜啊!存放着刻着十诫碑文的石板,不能被人触碰、不能被人打开的约定之柜啊!
这个箱子是和神缔结的契约,指示人们什么事不可以做,什么不可以看。
不经意间打开者将遭遇灾难,不经意挖掘者将遭受绝望,而擅自打开之者将会不容辩驳地夺取接触者的魔力,致其死亡。
因为这是来自于神明的信赖——【去打开说过不能打开的东西,人类应该不至于这么愚蠢。】
稍有不慎,所罗门的命运就会发生改变——曾经希尔格纳也说过了,在所罗门没有彻底坐稳王位前,任何事情都不是注定的。
就算所罗门是神明所定下的王,但一旦触怒了那尚未彻底离去的神明,他也会被逼入绝望的境地。
大卫王在登上了王位后,第一件事便是将约柜运送到耶路撒冷,在最神圣、最隐蔽的场所里安置着约柜,只有最高级别的祭司和大卫王本人才能进入。
希尔格纳甚至无法想象,所罗门到底是花费了多少心血和功夫,找出他的真实身份,来到存放着约柜的至圣所,利用经年累积学习创造的召唤术式将希尔格纳呼唤到了自己的面前。
比成年礼那一日要更加成熟稳重的所罗门平静地微笑着摸了摸被希尔格纳打疼的地方,很快那算不得什么伤口的肿包便在他治愈魔力下恢复如初。
“我并未碰触约柜,在进入这里前,我已经诚挚地向神明献上了祭品,并且虔诚地祷告过了。”
所罗门无畏无惧,他迎着面庞充斥着冰冷愤怒的希尔格纳,微微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