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则章凝望他半晌,突然长叹道:“你啊,还是这么犟。你就没想过,那些早你一步登顶的人是怎么上去的?你就不问?”
肖照山颔首露出一个谦虚的笑:“与我无关,得到答案我也不一定要按他们的选。”
厨师动作熟练地处理着河豚,包厢里一时水声哗哗。两人吃完了桌上的菜肴,同时沉默下来望向流理台,静候今晚的重头戏。
河豚肉被分成两份,一做刺身一做汤底。
先上来的是刺身。
按一贯礼仪,肖照山等着年长于他的岳则章先动筷,然而后者端详良久,迟迟没有动作。
“照山。”一分钟后,岳则章总算起了筷。
他拈起一片滑嫩紧致的河豚肉作势要夹给肖照山,在这之前又问:“你相信我吗?”
肖照山心想,终于来了。
“自然是信的。”他答。
“错了。”岳则章却说,“你谁都不该信。”
他把那块肉搁回盘中,收手敛目道:“你知道河豚有多毒吗?只用0.48毫克我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肖照山平声说:“老师有所不知,虽然据说它的毒性是氰化钠的一千多倍,但我肯定,它的肉是完全无毒的。”
岳则章睁开眼:“我知,我怎么不知。”
“可我不相信任何人。如果这个厨师失了手,我今天就走不出这间和室。”
“岳老师,防备过了头反倒容易错过惊喜。”肖照山夹起被他遗弃的那片河豚肉,径直放进嘴里,“失手一次便会次次失手,刚才他做的鳟鱼我挑不出错漏。”
岳则章抚掌大笑:“照山呐,你以前又何尝不是让我挑不出错漏?”
肖照山放下筷子,面色沉静地问:“难道老师想再次登顶吗?”
“登顶不至于,再往上走走倒的确是可能的。”岳则章淡了笑,逼视他的眼睛,“只要照山你来做这个厨师。”
河豚汤上桌了,厨师再次请两位客人享用,不过这回没有人向他点头致意。
肖照山无声地与岳则章对视,须臾后开口问:“那老师最近胃口如何?”
“上岁数了,胃口大不如从前。”岳则章重新笑起来,“房山有块新地盘,照山你肯定听说过。”
肖照山点了点头:“有朋友在那儿承建了一个购物商场。”
岳则章挑了挑眉:“哦?说来听听。”
肖照山有所保留地说:“不成气候,她那边好像连资质认证都出了点问题。”
岳则章一听就明白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老师是?”
“自然是大鱼。”
肖照山总算弄清楚董欣是被谁挤兑的了。
“我连虾米都算不上。”他说。
“这就是过分谦虚了。”岳则章抿了口茶,“沉寂十余年的天才画家重出江湖,一副画少说也要几百万吧?”
“岳老师太抬举我了。”肖照山自嘲道,“我现在可根本不值这个价儿。”
岳则章不在乎:“你是我的私人投资,我说你值,你就是值。”
“谢谢老师赏识。”
肖照山沉思半晌,脸色逐渐放晴:“敢问谁来做账?”
岳则章见他松动,不遮掩地暼向了身后他带来的助理:“家里人。”
肖照山见状,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那我拒绝开台。”
岳则章竖眉用二十年前的语气斥责:“照山,别任性,厨师只用做好厨师该做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