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广和坐在地上,斜眼觑他,笑了笑。“小叶将军,你怕啥?贫道又不会生吞了你!”
叶慕辰没理他。埋头继续以刀割肉,沾染了蜃毒的血肉颜色浓紫色中渗透出一股股黑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立刻将那处腐蚀成一个坑洞。叶慕辰指尖迸发一道雷印,将那处坑洞以朱雀印封了。
印记中倏然现出一只横眉立目的朱雀,朱红色烈焰熊熊,瞬息将那些蜃毒所过之处都燃烧殆尽。只可惜那只小朱雀现身时只有巴掌大小,扑腾了一下翅膀,便即消失不见。
伴随封印中朱雀振翅,山洞左右晃动了一下,两面墙壁扑簌簌落下一层层灰尘泥土。尘沙如雨,遮住了南广和视线,令他潋滟的眉眼愈发显得扑朔迷离。
叶慕辰瞧也不瞧他一眼,瞥见地面上的蜃毒已经处理掉,便胼指按压在胸前,缺了一块新鲜血肉的胸腔缓慢爬回原来的红色,有薄薄一层膜包裹住跳动的心脏,青色紫色筋脉强有力地弹动。
蜃毒清理干净了,这具身体又恢复了凡间男人三十来岁应有的模样。叶慕辰一张黑气缭绕的脸也逐渐苍白,鬓角长发叫汗水浸湿了,贴在两颊边,一波三折,勾勒得一缕微弱明火下此人越发危险。
血瞬间涌了出来。汩汩地,仿佛一头沉寂的兽自山洞中复苏,流淌了一地鲜红。
空气中血腥味刺鼻,却又夹杂一股沉水香的残余味道。又腥气,又诱人。
南广和忍不住抽动鼻翼,心跳得有些快。
他悄悄放下遮住口鼻的手,眼神儿朝那人飘过去。血将叶慕辰黑色织金的衣料染成暗红色。上身赤/裸,衣衫松松地挂在腰间,便连右边胳膊上的刺青都瞧的分明。一条条蜿蜒符文如同虫子一般扭曲地爬满了叶慕辰的右臂,有青色的丝线,也有红花枝叶,直延伸至他肩头。——那人呵!身上纹的是娑婆沙华树,开的是血色娑婆花,花朵深处立着一只眼神凄厉的朱雀。
那只刺青朱雀站在枝头,冷眉厉目,朱红色勾喙微张,像是随时要从那人肌肤上跳下去,择人而噬。
叶慕辰似是察觉到南广和的目光,眼风扫过来,随后又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他低头,牙齿咬住衣袖,刺啦一声撕裂成长条,绕住胸前伤口随意打了个结。
“小叶将军,我,我可以助你包扎……”南广和又咽了口唾沫,顺着那人目光干巴巴地抬头,望着赤着上身的叶慕辰。
这厮身体当真有副好本钱!浓眉高挑,眼角下垂,鼻梁高挺如同斧削刀裁,唇线宛若分明。最可喜的是,这厮历来刀兵在手,勤奋操练不辍,即便已经是三十岁“高龄”了,却还能散发出一种万年老童子鸡的香喷喷的味儿!诱的南广和鼻翼微耸,心跳声砰砰砰如同一千面一万面战鼓同时在凤宫前齐齐擂动!
又如同站在那一年的三十三天外,成千上百株娑婆沙华树纷纷摇落,澎湃花海如雪。披了他一头一脸的百媚千红,泪眼中却只有那一人,执刀立在他身后。
十万年,这头小朱雀都习惯了站在他身后。
吾家的小朱雀,叶慕辰呵!
肌肉虬结,胸肌阔大,每一处块垒都有三寸大小。啧,瞅着挺结实!
不知道手摁下去,会不会弹一下?
还有那流畅的线条,从脖子以下,咳咳,甚为不可描述的诱人。
南广和心猿意马。
冷不丁耳边传来一声极冷的声音,粗砺如同含了一枚苦涩的山果子,刮过他耳畔。“……国师瞧着朕发呆,难道是,瞧中了朕的美色?”
伴随一阵阵笑声,闷闷地穿透那肌肉虬结的胸腔,发出闷闷的振响。
南广和回过神,恰撞见一双亮如闪电的眼眸。眸色发亮,却当真极凶狠,极阴鸷。
叶慕辰此刻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极为厌憎的死敌。却偏要自以为是地将杀意藏起来,掩盖成笑意。
南广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厮从来不擅长讨好人,嘴角硬生生扯开,眼角却下垂,法令纹极深,白发披散了一半,活像一只乱世里私奔的野鬼。在山洞幽暗天光中半边脸儿都隐于黑暗,地面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越发像只厉鬼了!
南广和咽了口唾沫,抱住膝盖,往山壁处缩了缩。“你,你这样不小心自个儿的身子,万一染了风寒,贫道眼下又灵气被封,岂不是不便利?”
叶慕辰直勾勾盯了他一会儿,才错开眼,嗤地笑了一声。“说来说去,还是要哄朕将你灵气解封……”
他故意踟蹰了一下,似乎在慎重考虑。
南广和立刻扬起脸,眼巴巴望着他道:“可,可以吗?”
“做梦!”叶慕辰自鼻孔里哼了一声,语气冷淡,耳根子后头却有可疑的红色。也不知在害臊些什么。
南广和瞧的越发有趣,懒洋洋自地上坐起,慢悠悠晃到他身前,温声与他打商量。“小叶将军你讲讲道理,贫道抱着你吭哧吭哧爬山翻陡坡的时候,可都是凭借凡人的力气。”他说罢一撩白色袍角,露出刮擦的痕迹。“瞅瞅,贫道这一身衣服都毁了!”
“还有这胳膊,”南广和将两条手臂从广袖内露出来,在叶慕辰鼻尖底下晃。“这手腕上可还都有因你留下的瘀痕。”
入眼是一双欺霜赛雪的手臂,浑不似凡人体,在此处山洞中居然还隐约透着一层薄薄的白光,耀眼的令人目眩。
然而如玉雕般的一双手臂,在手腕与肘弯处却受了磨损,有斑点的青紫淤痕错落其上,尤以手腕处最惨,竟然留下了深深一道勒痕。勒痕下是破损的皮肉,一条条红血丝蜿蜒,如同有人恶意在白玉雕的无价之宝上泼洒了劣质颜料,触目惊心。
其碍眼程度,甚至远胜于叶慕辰瞧自个儿胸膛的那个破洞。
叶慕辰只撩了一眼,就快速掉开目光,不自在地以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却发现自个儿嗓子里实在哑的厉害。他单手拄刀,寻思了半天言语,最后只得干巴巴地道了一句。“这一路,辛苦国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