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莫雨拉来两把椅子,背靠背贴在一处,叫穆玄英坐上其中一把。
穆玄英听他安排坐过去,冒出一连串问题:能讲讲剧本么?是需要他演谁?场景的故事背景是什么?……
莫雨倒退两步,一手托起下巴,像在衡量距离是否恰当:“你不需要说话,听我说就可以了。”
穆玄英大为不解,叫他干巴巴坐在这里,不动不说话?那他如何对莫雨的台词做出回应?这样和一个人演独角戏有什么区别?
莫雨告诉他,有的。
他刮了下穆玄英的鼻子:“我能感觉到你的呼吸,”一手轻按向他的左胸,“还有你的心跳。你是我能去倾诉的对象,光是坐在这里就够了。”
莫雨收回手:,“听我的,先闭上眼睛,等我说开始。”
穆玄英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对了,为求方便,借你名字一用。”
鱼饵轻轻地碰到了鱼的唇。
当一种感官被关闭,其他的感官便会此消彼长地扩大。
窸窸窣窣,像是纱制布料在彼此摩挲。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眼皮上,轻轻的,痒痒的,丝丝缕缕网罗覆盖,一条软纱带于脑后打了个结,于是视野更黑一层。
他情不自禁地要伸手去摸蒙住自己双眼的带子,手指却在半空给人拦截,捏握在了掌心。他知道那是谁,因看不见,触觉加重,指尖像拢入蒸笼,被热气团团包裹,灼热,滚烫。
好在那人很快放开了他手,轻声对他道:“别动。”
他慢慢地放下手,贴膝而放,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以缓解身处黑暗中的紧张、期待与不安。
清晰可数的脚步声,有人走到他身后,坐在与他背靠背的另一把椅子上。那人坐下去时,衣料的摩擦,身体与椅子何时接触,他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开始。”
一声开始,叫他的心提了起来。纵然不知剧情,没有台词须记,他也觉得有条神经正在绷紧。
多奇怪,明明看不见,依然有压力。身后何等人物,竟要近距离与他对戏,是怎样的角色,能让莫雨也为难。
都说了开始,却依然沉默,他等待着,等待着,却久不见身后人开腔,于是渐渐胡思乱想:总不会,是部哑剧?
“毛毛。”
惊喜,亢然,情不自禁,不由自主,恍若久别重逢,卒然间喜不自胜。
“……玄英。”
克制,犹疑,压抑情感,咽声暗哑,好似已走到近前,却硬生生停下,心知再近不可得,昨是而今非。
再次降临的寂静里,穆玄英在心里哇哦了声。
两声呼唤,判若天渊,不愧是莫雨。可惜,蒙着眼,背着身,不能目睹他脸上表情,也幸好看不见,光是听声音,已让他为之心悸,再要四目相对,怕又要被牵着走。
那人低低发笑,却似被什么哽住了喉咙,话说得慢,语意迟迟,像需要花上许多力气,方能一字不差,逐一吐露。
“你和小时候比,一点都没变。”
***
……有段时间吧,我经常梦见你,你特别小的样子,就这么丁点儿大,跟在我后面,跌跌撞撞地跑,叫我等等你。
我才不等你,我比你大几岁,一步顶你两三步,要是凑合你的速度,那我得走多慢啊。
我自顾自地走,渐渐就听不见你喊我了。大概是我走得太快了,把你远远甩到后面了。
我想回头瞅一眼,看你跟到哪了,脖子像轴住了,根本扭不回去。
等我能回头,你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