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回走,在一个巷子口路过煎饼摊,你停下来,让摊主给你多打一个鸡蛋。摊主叫你滚,说你是偷鸡摸狗的脏东西,咒你这样的人早点死掉。
你不生气,嘴咧了一下,趁摊主忙碌时从钱盒里摸走一块钱。
你继续走,在一个垃圾堆前蹲下,摸了摸一条比你还脏兮兮的狗。狗有一条腿断了,眼睛浑浊,脏得看不出毛色,你叫他老黄。
你不情愿地离开了老黄,天色黑了,巷子里亮起路灯,照不见的地方越发黑暗。你走进那片黑暗,白炽灯悬在一扇门前,照亮了台阶上一个端着碗的小孩。
比你小的小孩。
你顿住脚,皱起眉头打量。小孩的衣服比你好太多,鹅黄色的上衣,镶布米老鼠的牛仔裤,一双蓝银相间的运动鞋。
小孩抬起头,怯生生地望着你,他手里的粥碗黑糊糊的,一看就难吃得要命。
你们俩互相看了会儿,你突然明白,一个箭步冲进房子,冲到一个斜倚在椅子上抽烟的男人面前:外面那个,哪来的。
男人吐着烟:钱呢。
你掏出今天的收获放到桌上:都在这。
男人数着钱,哼了声:你最近手脚越来越懒了,就这么点也敢回来,偷藏了吧?
你眼睫一动:没有。
你忽然回了下头,看向门口台阶上的背影,小孩的头又埋了下去,小肩膀小身体,不知今年几岁。
男人抓过钱塞进衣袋:外头那个,两千块买的,交给你带,早点把本钱捞回来。
你立刻反对:我不要,碍手碍脚,麻烦!
男人笑:小雨,你脾气长了,黑哥说话也不听了。
你继续坚持:我一个人能成,用不着帮手,那小孩木头木脑,会坏事。
黑哥按灭了烟:成,你不要我就丢给顺子,等他回来你去告儿他,滚吧。
交给顺子……呵,不到一个礼拜,那小东西就会被打成另一个样子。
你走到里屋门前正要推门,冷不丁,一个回身,大步走到门槛前,手抓着那小孩的领子提起拽着便走,他手里的碗没拿稳,碗里的东西泼了一地,眼睁得大大不敢出声。
你拖着他到了黑哥面前,问:他叫什么?
黑哥说: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叫他一条狗都成。
你又问他:你叫什么?
他抓着那碗,傻乎乎地看着你,看得你渐渐失去耐心,抢过他的碗放下,揪着领子走了。
在这里你没有自己的房间,你和几个像你一样的孩子挤在一起,你是他们中的一个小头目,有自己的一块领地。
你把那个孩子放在你的领地上,其他孩子好奇地打量你们,有的问:小雨哥,这新来的?
有的叫:看他的鞋,还会发光!
你也注意到了,他的鞋子后跟处装了灯似的,每走一步都会闪彩光。
有个孩子撺过来,要从他脚上抢鞋子,他用力挣扎,却使不出多少力气,脚上的鞋子被抢了去。
胜利者抓着鞋子笑着蹦跳:我的了我的了!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头发乱了,眼睛里溢出水光。
没有人去安慰,你冷眼旁观,直到前屋传来一声大喝:吵个屁,给老子睡觉!
孩子们瞬间噤声,在床上卷起破露棉絮的被子。
你脱了鞋,在那个孩子旁躺下,他仍坐着,你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极为清浅。
半夜你醒来,屋里木窗开着,漏进圆圆的月光。你面对着一个蜷缩的背影,在微微地颤动,每一下都传来一声压抑的饮泣。
颤抖和哭泣都让你烦躁,你支起身,探头往下看,看见他的面孔全是泪,仿佛被水洗一样。
你抹了把他的脸,小声道:哭有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