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我?”九濡早就注意到积雪中的这个人,他看着那人挣扎着站起来,想走却又走不出去,看起来并不是凡人,可周身却没有仙力波动,却也不是妖魔,挺奇怪。又听见那人貌似喊了他的名字,他声音太小,九濡没听清,正好那人好像是被困住了,总该救一救,便来问他。
“啊?我说救命,仙君救命啊。”黎柯还是怯了,他竟能在此偶遇九濡帝君,看来,冥冥之中两人自有缘分天定呢,只是他现在这幅狼狈的样子,还是暂时不要亮明身份的好。
九濡捏了个决将黎柯从学中提出来,淡淡得问他:“你这是被雷劈了吗?”
黎柯狼狈得在半空中站稳身体,冲九濡做了个揖,“小仙黎木,原是仙帝座下一名末等仙使,被仙帝派出公干,偶遇雷阵,本就负了伤又不知怎地在什么地方沾染了死气,仙力尽失这才落得如此狼狈。还要多谢仙君搭救,敢问仙君尊姓大名,日后小仙定结草衔环以报。”
九濡见他确实左右支绌,仙力实在不济,便伸出一指分了他半片祥云,省得他东倒西歪得着实不太雅观。“九濡,那你便跟我一道走吧,入口已然关闭,你怕是短时间内无法回去给你家主人复命了。”
“是,多谢仙君。”黎柯强按住心内窃喜,亦步亦趋得跟着帝君去了,心里愈发美滋滋得觉着老天爷是眷顾着他这千万年得相思的。
九濡并不知他心内所想,兀自在前方催动祥云前进,顾着身后的人体弱,还特意给他加了个薄薄得罩子,只为遮挡风雪严寒。二人走了约莫半炷香得时间,才远远看见了城郭得轮廓。
入城之前九濡便将黎柯降在地上,与他一同步行入城。此行本是为了寻访妙意踪迹,自然是要低调些才稳妥。黎柯此时还不知晓九濡此行得本意,只是他能与他同行已是大幸,自然不会多加言语。
第1卷细水沧海境第十四章3
妙意飞升之前做凡人时便生在富贵窝里,从小锦衣玉食得长大,端的华美贵公子一名,任是谁也想不到他会飞升。甚至妙意都对自己可以飞升这事存着些许疑虑,后来为此还特意问过九濡,究竟是什么狗屎运掉到了他头上,让他一跃成了上仙。
九濡还记得当时他问这话时,自己正在小桥边洗一筐槐花,准备晾干了做些槐花酒来吃。他看着随水而流得莹白花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得对他说:“成仙这种事讲究得是机缘,并没有什么规矩可言,不过我看你骨骼精奇,若是让我来选,我也选你成仙。”
妙意甚少见他如此赞同他,心内大受感动,破天荒得挽起袖子给他搭了把手,替他将洗好得槐花端了回去。“帝君快给我讲讲,我是哪里长于旁人了,您竟也要度我成仙?”
九濡本意便是要刺激他,只是怕刺激得太狠,惹得他将自己辛苦洗好得槐花扔了,便一直抿着嘴不说话,直到他将那花放好,又摊开晾晒了才淡淡得开口道:“我若不度你可不知你要将那凡间祸害成何种模样,度了你有这天上的清规戒律圈着,才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妙意一腔热血被他一番话搅得全都冲到脸上,愤愤得“哼”了一声,转身走了,有好几天不曾来找他。九濡并不在意,这人常常因着一些小事发些无伤大雅得脾气,不去理他,过几天他便忘了。
实则关于妙意成仙这事,九濡是知道些许内情的。妙意虽生于富贵显赫之家,前半生也是纨绔荒唐之辈,他却是将自己多半精力放在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上,吃喝嫖赌这些不太雅致得纨绔陋俗他是一样也不沾。纵使他镇日里脑袋空空未曾想过众生疾苦,日常一言一行却无意识得便照顾着他人得心境,凡事总要站在对方得立场上想一想,又常积小善。当然最重要的是,妙意前九十九世都是个大公无私得大善人,这才让他在这第一百世上,还未来得及行什么惊天动地得大善事便成了仙君。
不过这些九濡是轻易不会跟妙意说得,妙意此人许是纨绔做久了,于修炼一途上实在惫懒,若让他知晓自己还有前九十九世的老本可吃,必会更加逍遥自在、不思进取,于他实在无益。
妙意这厮无论是做凡人时还是做神仙时,时运都非常不错,一直以来也未曾尝过什么苦楚,这一遭可算得上他最苦得一遭了。他回想了自己这漫长得生命岁月,连早就记不太清得凡人生涯都仔细想了,也没想出来何时见过这么一个妖女。
那妖女甚是泼辣,妙意本以为她是不幸受伤得蝴蝶精,好心救她一救,却不知这妖女竟然趁着自己不备,偷袭于他。若不是她如此下作得行为,自己哪怕是个疏于修炼,武学不精的仙人,也断断不会如此容易便着了她的道儿,被她弄到这么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得地方来。
妙意当日见她生的娇俏,却不知这人如此歹毒,先是蒙骗自己随着自己回了仙府,后又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趁着自己小憩得功夫将他困在一方噩梦中。若不是自己于道法、心境上还算有些造诣,如今恐怕是已然尸骨无存了。只是在那噩梦之中仙魂受损,清醒以后才给了她可乘之机将自己带至此地。也不知在这昏暗潮湿得洞穴中度过了多少时日,生怕那妖女再来入梦,妙意已然许久未曾闭过眼了。
虽然成了神仙,睡不睡觉倒并不会对自己有多少影响,但是本就受了伤,自己又是个爱睡觉的,这么长时间不睡,实在难过得很。如今只能盼着帝君早日历劫归来,发现他丢了,能来将他救上一救,日后再不会对帝君不尊不爱了。
九濡与黎柯一前一后走入城中,黎柯的眼神总是控制不住得要落在前方那一飘然俊逸得背影上,只是又怕被他察觉,只能数次提醒自己,“眼观鼻、鼻观心”刨除杂念。
梦蝶一族除了善造梦这一特长之外,还有个天下闻名得优点,梦蝶族人无论男女皆长得美艳非常,一颦一笑、一怒一嗔皆是景色。漫步城内长街之上,只见遍地俊男美女来往不绝,就连活得久了经过不少大世面得九濡也不免觉得甚是养眼。
九濡在前方走着,却也时常注意着身后这位倒霉小友的动向,见他眼神纷飞、双颊似有些粉红,还以为他被这铺天得美色迷了眼,转身笑着问他:“可是被乱花迷了双眼?速速收心,这便是梦蝶族天生便带着的小伎俩,莫要沉迷了。”
黎柯还以为被他发现了自己不甚规矩得视线,正想强抠出几句掩饰得话来,不想他竟是隐隐调侃自己,只得配合他做出有些羞怯的表情,实则这数万年来,他已经很久未曾红过老脸了。“多谢仙君提醒,小仙的确是莽撞了。”
二人在距离皇城不远处寻了个看起来清雅干净得酒家住店,黎柯本是要抢先将房钱押金付了的,可往左手拇指一模才想起来自己为了追随帝君历劫,必得将随身的储物戒指都摘了才能把本体冻在龙渊之中的,他顿时面色便有些尴尬。九濡并不经常外出,偶尔出来还大多是与妙意一起。妙意财大气粗,九濡从未操心过银钱的事,只是如今带着这位小友,总不能如此随便。况且这小友周身空空,衣物尚且不能敝体,哪里还有钱财住店。
他在自己储物戒中探了探,暗自庆幸妙意曾在他戒指中寄存过不少珍惜财宝,否则依着自己这寡淡得性子,储物戒里空空如也,那这厢可真是尴尬了。九濡摸出一锭金子给了店家,顺道嘱咐店家去为黎木准备些合体得衣物来。先前自己用术法化得那身总不能长远,若他离自己远了失了效用,岂不尴尬。
黎柯连忙道谢,颇觉得自己未曾透露真实身份这一招行得妙极。
既然六十年之内无法出境,九濡也自入境以来便感受到了肥遗的气息,虽无法确定其具体位置,却也知道他无甚大碍,他便不再着急寻找。反正妙意这厮运气好,时运强,自己还曾给他种过阵法,若他确实面临生命之危自己会有感觉,既然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慢慢寻访便是。
黎柯恭恭敬敬得与帝君作别,回到房间恋恋不舍得将帝君化给他得那身衣物脱了,一连洗了两盆水,用了半壶澡豆才将这周身得黑泥清洗干净。皮肤之上仍有不少灼伤,搓洗时难免疼痛,不过这些许得疼痛和能与帝君朝夕相处六十年得喜悦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九濡怕这小友尚未辟谷,特意吩咐了店家做些可口得饭菜给他送去,至于自己,吃与不吃都没什么两样便没再麻烦,借着月色深沉得时候隐了身迹外出探查。
若放在万年前他还有便捷得法子,九濡只需将神识铺开了,将此境内边边角角都探查个清楚,自然知道妙意身处何地。只是他若真如此做了便总觉得自己不再是个有血有肉得生命,反倒又成了站在神坛之上无情无欲得石头雕像,虽有万人敬仰却也无半分温暖。故而他早在一万多年前便将自己强大得神识封了一半,现今确实是没那么大的本事了。
九濡在皇城上方飘荡了一圈,只见各处宫人来往穿行、各司其职,未见其他异常。又在城内各个角落转了转,竟真是各处祥和安逸,看来这届族长施政作为不错。
回来时已经是后半夜,客栈诸处都熄了灯,只留了二楼客房走廊中几盏昏暗得蜡烛。九濡轻手轻脚得正要推开门,不想隔壁客房却突得拉开门,洗去一脸焦黑得黎木站在门口,看着他的目光似乎有些迫切。
“这么晚了还没睡吗?有事?”九濡问他,先前黎木身上太脏未看出他本来模样,如今洗净了油泥也穿上新衣,竟还是个光风霁月得朗朗男儿,五官棱角都生的极坚硬,不笑得时候是个冷肃得男人。
黎木虽然长得冷淡了些,现下得表情却看得出来有些热切,放佛终于等到他回来,急切得想与他说几句话,脸上含着笑意,问他:“仙君回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尽管此人仙法在九濡看来实在有些微末,但是九濡从不曾因为一个人仙法低微而看轻过谁,众生于他眼中都是值得尊重的个体,所以当这个人春风沐雨般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时九濡很痛快得将他请到房中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