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烝被他吓住了,整个人都十分阴沉,几乎就要从阳台上追着他跳下来,之后把他抱上傅知非的车,舒望也在。
他们一路奔往医院,打好石膏之后傅知非和林烝在病房里吵了起来,两个人都是话不多的狠角,三言两语不顾就打了一架。
林烝没认真动手,几乎是单方面被揍,唯一给了傅知非一拳是因为傅知非说他不配和桑野在一起,而后被舒望看见还还了他一脚。
桑野示意林烝摇起病床,开了盏暖黄色的台灯。
他现在看见林烝脸上的挂彩都觉得好笑。
当时他说了什么来着?桑野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铁石心肠,是捂不热的白眼狼。
他们打架那会儿被路过的孩子看见了,小男孩怯生生问他:“疼不疼?”
桑野无状散漫地回答他说:“活着才疼呢。”
一句话把周围的几个人都说白了脸。
桑野有一种想抽烟的欲望,最后忍了又忍,敲着轮椅扶手说:“活着一直都挺疼,偶尔快乐两下也是假象。”
“如果你身边有家人,有朋友,你死了他们会来吊唁,会哭,会难过,会让你心疼得都不忍心离开,死就比活着更疼。”
“如果你身边谁都没有,他们不会来哭你,不会关心你,不会为了你打架,连送医院都懒得送你,而且你也不在乎,死和活着没什么两样。”
“如果你身边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只有一个可以停靠的人——”桑野看向林烝,放肆挑衅,犯的是“故意伤人”的罪行。
他调笑着耸耸肩,万分可惜地道:“——那就完蛋了。”
“你会想束缚他,把他绑在你的身边,嵌进你的血肉,你会想养着他,又会想喝他的血。”
“你会把他关进你的别墅里,斩断他和外界一切的联系,控制他的一切,像是在驯养一只宠物,作为你最后的救赎。”
“你对他的喜爱是因为你想要而不是你愿意,你对他的容忍也限于豢养而不是口上大言不惭说着的爱。你根本就不爱他,你只想让他成为你对生活的眷恋,填满你空虚的余生,然后让两个人同时失去自由。”
桑野停顿片刻,审视自己罪恶丑陋的心思,想要用这样决绝的话和林烝一刀两断。
他笑着盯紧林烝的面容问他:“我说得对不对啊烝烝宝贝儿?”
林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像是英国茶沥水的茶包,沉着面色深黑了眼睛。
桑野一长段话说完有些后悔,随即又破罐子破摔地理直气壮起来,干脆把戏做了全套。
他阴鸷了面容却仍旧笑着:“可我又不是你养的狗。”
路人小孩听呆了,被舒望推着带走。
桑野朝林烝天真地一偏头,问:“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林烝沉脸转身,之后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再出现过。
傅知非想和桑野长谈,问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桑野缄口不言,或者是直接转移话题,“你吃了吗?”“最近和舒望在一起怎么样?”“刚刚那小孩是你俩的儿子吗?”……
转移话题干巴巴的不打草稿,他还说得十分自然,傅知非问一句他就堵一句。
最后傅老师只剩下沉默,桑野笑嘻嘻地送了客。
恶劣。
他坏透了。
下午的时候他有些发烧,吊瓶点滴像是折磨人的倒计时,催眠般一滴滴往下坠,桑野数了四百五十下还没有数到林烝回来,数到五百五十下也没有。
这会儿半夜里被梦吓醒,身边的人还是这么细致。
桑野默不作声,被林烝揉了揉头发。
林烝始终认为桑野的分手宣言只是一时兴起,等到这一阵子过去,桑野多少能够接受的时候,他们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需要分开的理由。
可桑野说得是真的。
他想逃走。
越过山丘去往远方。
可是林烝舍不得他,林烝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