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野妈妈咬了嘴唇倔强地看着他。
于是桑秦甩手摔门就走,头也不回。
他妈妈这才像是没了精气神,垂下眼睛捂脸哭起来。
桑野眼眶也红了,但他受不住,他对于父亲的记忆模糊了,从前教他看书讲典故的那个父亲和现在面前站着的这个人之间区别太大。
桑野心疼妈妈,哑着嗓子喊了她一声:“妈……”
他妈妈哭了好一会儿才歇下来,眼睛红通通地伸手摸摸儿子的脑袋,哽咽着温柔地说:“以后你还是……别和你爸爸吵架了。”
桑野不服气想要争辩,他妈妈说:“你爸在外面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她攥着衣角,闭了闭眼:“能让他在家多待几天就好了。”
桑野没了言语,他想起来那碗甜豆花,想起来他妈妈看着他和他爸爸,眼睛里好像盛满了全世界一样的笑容。
桑秦对这个儿子十分失望,各种意义上的失望,他看着他考了全班第五年级前二十的成绩都失望,更不要说瞧不上桑野的脾气。
桑秦向来有些眼高于顶,此后就不怎么正眼看他。
桑野的叛逆期也早早的开始,初高中直到现在他都是叛逆的。
曾经看着他爸寄回来的那些零食糖果进口巧克力,桑野也有过想要妥协向父亲低头,他总希望自己也是被父亲爱着的,可回复他的却是父母婚变的结局。
破裂的家庭,远走异国他乡,那碗浸透了喜悦和幸福的甜豆花再也吃不到了。
要不是昨天早上林烝误打误撞给他带了一碗甜豆花,桑野都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些事情。
突然地就有些想念和眷恋。
苏河、老城、甜豆花,这原本该是他的家。
热闹的早晨,旁边蒸笼一开涌出来一大蓬水雾,小时候的过往被雾气一口吞噬。
林烝已经吃完了,坐在旁边等他,看桑野发呆,屈指敲了敲桌子:“傻了?”
他的声音清淡又沉,“傻”字被他念出来都好听。
桑野拨楞着调羹说:“碗底的豆花太甜,不想吃了。”
“那我们在这里等许卿,他快来了。”林烝说。
桑野瞧瞧刘婆婆一直看着他们这边,质朴地笑着还有些拘谨,于是对林烝说:“要不你吃了吧,不然多让阿姨伤心。”
林烝怎么会愿意吃别人剩下的,拧了眉就说:“你自己吃。”
桑野用调羹捣碎了碗底的豆花,也皱起眉头来。
忽然他笑说:“算了,一碗豆花而已,谁伤心随便吧。”
许卿还没来,他们准备先付钱。
可付钱的时候桑野才发现,七十多岁的刘婆婆根本不会手机支付,做的是现金买卖。
桑野钱包里一摸,欧元。
林烝钱包里一摸,三个硬币,妥帖地放进刘婆婆手心里。
甜豆花还是一块五一碗。
刘婆婆看着桑野没吃完的碗底,腼腆地问他:“伢崽,系不系不好恰哟?”
这句话好懂,林烝从刘婆婆的豆腐桶子旁边拿了个塑料餐盒,把桑野剩下的甜豆花打包。
桑野愣了愣然后弯着眼睛笑说:“不是。豆花很好吃。很甜。”
他的语调轻快,又没有往常那样的不正经,林烝多瞧了一眼,看见他天真无瑕好似少年的笑容。
太让人心动。
刘婆婆年纪大了,原本不高,还有些佝偻,桑野是微微弯着腰和她讲话的。
讲了三四遍刘婆婆才听懂他的话,桑野十分地有耐心,一遍遍缓慢地重复,仿佛能从他的言语里看到他一颗水晶般真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