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桑野食指刮了刮鼻尖,低头一笑,“这位嘉南的青年才俊林老板很是有点东西啊,我还以为他是怎么把人挖走的,原来靠的是美色?”
叶小如道:“当时这事儿闹得挺大,跟着方助走的还有好几个员工,再具体的原因我就不晓得了,这估计也都是他们的玩笑话。”
桑野从转椅里站起来,手长一端,把盛有慕斯蛋糕的白瓷盘托在指间,向叶小如走过来。
他身量比小如高上许多,对小姑娘来说颇有压力感,长腿一跨,小如往后靠在墙边,眼睛里带着点兔子般的惊恐,说话都有些不利索,颤巍巍伸手去接那个托盘:“桑、桑总,我、我自己拿……吧?”
桑野眼角往下一弯,弯成勾人的笑眼,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眯弯着笑起来的时候光泽难分,看不清深浅。桑野轻笑着问叶小如:“嗳,小如,你看我长得怎么样?”
叶小如脑子里混沌稠成了一锅浆糊,咕啾吱呀的齿轮发出艰难的声音。一方面的确他的容貌好,靠得太近,男人的侵略性带有压倒气势,再一方面,这么第一天认识就胆大妄为地来问这么个问题,实在是……实在是……呸呸不要脸!
叶小如磨了磨嘴唇:“挺、挺好的啊……”
桑野往后一退,将白瓷盘放在她手上笑得体贴:“手的温度会影响慕斯的口感,你要趁它味道正好的时候把它吃掉才好。”
叶小如接过他递来的小银勺,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又品不出其中意味。
撒了金箔的慕斯蛋糕吃起来味道的确和普通的不同,一口香浓不腻,金箔口感细脆适中,蛋糕微凉丝滑,入口如绸缎一般抚过口腔和喉管,回味无穷。
叶小如吃得既享受赞叹,又胆战心惊,时而感觉自己能化在当下,时而又感觉自己像是“吞金自杀”。
她买的耳坠也就是个银钉假水晶,面前这位直接吃金子,还因为不合口味就拱手送人,资产阶级腐朽可见一斑。
这事儿比昏昏欲睡的马哲课现实得多,让叶小如精神抖擞,陡然间思绪万里,恨不能与革命先贤共赴,投身于伟大的解放全人类的事业当中去,在全世界实现共产主义天下大同,去他的高低,去他的腐朽。
这样的腐朽再多深入想想,就更觉得自己朝八晚五太辛酸了,掐一下掐出来的一滴眼泪水都能泡杯酸不拉几的柠檬茶。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享受过资本熏陶,叶小如的咸鱼精神动摇倒戈,眼前这位“纨绔”让人看不懂,却似乎并非谣传那样“放肆”,有些东西不能光靠看,还要去体会,她笨虽笨,悟性却上佳,莫名的对桑野没什么敌意。
屋内有女士,桑野只叼了根烟并没有点上。
叶小如忽而说:“那位方助还结婚了呢。他要真是……那什么,那他老婆也太可怜了。”
桑野笑笑:“他都结婚了你们还这么编排人,哪来的道理?”
“嗯……主要是……主要是去年年末时候的一个晚宴上,听她们说看见了嘉南那位林总和……一个男生在一起。没过多久方助就跳槽了,这时间近得让人吐槽,就有了些风言风语的说法。而且那位方助性格有些冷,寻常也不和大家一起聚餐玩闹,算是比较孤僻吧。”
桑野随意地点了点头,对此兴趣缺缺,那位方助是真的gay还是假的,他不在意,结婚是不是同婚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想站在道德层面去评判什么。
蛋糕要在口感适中的时候去品尝,但他对甜食没有兴趣,他还没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块“蛋糕”,味蕾渴求,精神干涸,浮生长恨欢愉少。
劣质的腐朽和水土不服的变扭让他挑剔的胃翻滚作怪,连带着头脑都厌倦此刻,不知道自己为的是复仇快意还是在漫无目的的生活里给自己找点乐子。
稍微闲谈几句,人事和财务那边打了个招呼,叶小如被调到他手底下做事,回到办公室的桑野东看看西看看,觉得这五十平的办公空间逼仄不自在,桌案茶几沙发他通通不喜欢,座椅更是像长了针,他坐一屁股都是满屁股的嫌弃。
“这里连一个唱片机都没有,没有歌剧没有书,没有咖啡也没有酒,”桑野想着,“这要我怎么活下去?”
四指往桌上轮次一敲,桑野揉了揉额头给他的怀特小姐打电话,电话那头怀特小姐早离开苏河旅游潇洒去了,接听时候满听筒的风风火火:“桑,我已经和你说了我是来度假的我不想工作!”
桑野满脸赔笑:“好了亲爱的我就最后再求你一件事!”
怀特小姐估计是往青岛遛了一趟,口音从老北京鸡肉卷变成了哈啤大碴子:“啥事儿啊?”
桑野被她逗得不行,笑了半天才好不正经地问:“我的小提琴能给我送来不能?这里的生活太空虚了,我要找个时间去剧院,要不然你找找给我订个票什么的?要不把那架老式唱片机运来也行,就是我法国住宅客厅里那架,噢对了还有唱片。”
怀特小姐“啪”一声撂了电话,桑野再播过去就是忙音了,他瞧瞧手机叹了口气,自顾自又乐了,给别人找麻烦总给他带来无限的愉快。
下午时候叶小如还挺紧张,因为他们要去见位局长,厅局级国家干部,十三级往上。
她寻常的工作是做项目助理,哪能和政治人物接轨,这方面一窍不通,张姐和她讲一些注意事项的时候更是听得她七窍冒烟,眼睛打转,像是医兵临阵提枪要上战场,生怕自己会有什么失误。
桑野也在受教育的行列之内,大咧咧坐在会客室里听从“前辈”张姐的谆谆教诲,看叶小如满头迷茫觉得好笑,等张姐讲了大半天口干舌燥喝水的时候才慢悠悠说了一句:“这位梁局真可怜,一下飞机就要谈正事消磨饭局,都没个时间休息。”
张姐点头道:“所以我们安排的是去温乡茶庄喝茶,梁局喜欢喝茶,那边安静,服务也好,和我们要讨论的话题也合适。”
桑野眨眨眼睛:“噢?茶庄有什么意思?有特殊服务没有?”
张姐和叶小如都是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问出口。
桑野抛接手中的打火机,火焰在开合之间跳跃,流银一样轮转在他手上,像是个精巧繁复的魔术。
桑野笑了笑:“温乡茶庄好是好,听起来也蛮不错的样子,可这也太单调无趣了,喝个茶有什么意思,别喝半路上打瞌睡,人梁局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可怎么办?”
张姐拧了眉头:“那你说要怎么样?行程都已经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