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那位一片孤城万仞山的剑仙。
他们的城主,他们用生命和全部信任所信仰的,叶孤城。
叶孤城或许没能想到,在他于紫禁之巅与西门吹雪比剑,身死道消的那一刻,死去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南海上属于他的那座光华万丈的白云城。
叶孤城并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城主。
他在离开前,必然知道自己将走的是一条没有回头路的独木桥,在他一路走到黑之前,他也定然已经将白云城的一切安排的妥妥帖帖,包括下一任城主,包括白云城未来的一切。
可,他没有算全民心。
叶孤城去后立即走马上任的新城主,被一名疯狂的少女混入府中,潜伏半年后下毒,毒至昏迷不醒。少女在后厨抹脖自杀。
各方势力慢慢涌入这座他们觊觎已久、而今终于被冲开了大门的城,蛰伏、盘踞,侵蚀吮吸着这片土地上的最后一点甘霖。
白云城从白云间坠落,摔得支离,摔得泥泞不堪。
这不能怪叶孤城。人死灯灭乃是人世间最难以抗拒的事实,即便他没有与西门吹雪比剑,即便他没有身死,数十年后,寿终正寝,白云城依旧要面对失去叶孤城这样的事实。
白云城的百姓们,无法指责叶孤城,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他们也无法指责西门吹雪,这场生死之争,放水就是放弃生命。他们更无法指责让出了紫禁之巅的宋仁宗,毕竟在那之后,宋仁宗派来的李光寒,确实将白云城又重新慢慢托起来了,那些曾经胆敢在明面上显露狰狞贪婪的毒蛇们,都畏缩地藏回了角落。
可世事难料,在李光寒终于要将白云城重新送入云端之前,这第二根撑天的柱子,被仙人拘了魂,也倒下了。
白云城已经没有了能够撑起它的人,只有还在泥泞中滚爬的百姓们,终于拿起了手中的铁锹棍棒,带着满腔无处宣泄的愤恨,面对那些再次出动的毒蛇,一步不退。
墨麒在看到百姓的那一刻慢慢站起身,浮沉银雪不知何时落入手中。
雪白剔透的尘尾自然垂落,在内力的加持下,即便迎着凛冽的冬风,也没有一根银丝飘动。
“道长?”胡铁花仰头看墨麒,“你要插手?”
墨麒手中的浮沉银雪,在金色的阳光下折射出似在流动的鎏金光泽:“江湖械斗可以不管,但百姓不能死。”
“一个都不能。”
墨麒的眼神深晦,手腕微微一转,右手便紧紧握住了尘柄,涌入的内力拨乱了千根银丝。
“呜——”
在他将要动手前,一声长长的号角声在众人身后响起。
伴随着马蹄声,脚步声,盔甲移动间的金属碰撞声,一队装束整齐、飒飒英姿的军队从街尾一路长驱直入,利刃一般切入了还高举着锄头木棍的白云城百姓的包围圈中:“白云城内,禁止任何人械斗!”
本还群情激奋的百姓们如摩西分海般让开了一条道,此起彼伏的呼喝声渐渐停了下来。
唐远道站在高高的房顶上,被胡铁花抱在怀里,一览无余地扫过百姓们一张张朴实的面孔,他们脸上的愤恨都消去了许多。
这支军队就好像一根定海神针,竟然将他们汹涌的满腔恶血都镇了下去,让冷静和清醒重新回归了他们的头脑。
“看!”楚留香眼睛一亮,指向军队打头的骑兵所持的军旗。
“寒光”二字,龙飞凤舞地铺在鲜红军旗之上。笔划勾转之处,有干枯的墨点遒劲地洒在旗面上。
墨麒看着那面猎猎作响的军旗,透过旗面上在迎风招展间涌动着的字,仿佛能看见一个黑发将军痛饮三百玉琼酒,提笔挥墨尽酣畅的画面。
洪叫花和龙三回看到这军旗、这军队,身体皆是一僵。他们的眼睛立即敏锐地扫遍了寒光军的每一个将士面孔,没瞧见那张熟悉又令人生畏的面孔,这才放下心来。
世人都说李光寒已经被仙人拘魂了,闭门谢客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半个多月了。他们在这白云城里都闹成这样了,李光寒也没有出面的意思,想必当真是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吧。
“寒光军?”洪叫花扯起嘴角,当先冷笑了一下,“怎么,你们家将军没跟你们一块过来?嗯?”
龙三回轻慢地拿手中的大刀挽了个刀花,刀尖极为无礼地指向寒光军,冲着他们虚点几下,嘲讽道:“怎么,你们家李光寒李将军,终于舍得从仙界回到人间了吗?”
这种时候,龙三回和洪叫花就自动自发地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
龙三回将手中大刀一横,恶相尽显:“要想解如今之局,便把你们家李将军叫出来!没有了李光寒的寒光军,算什么东西?和这没了叶孤城的白云城,有什么区别?”
在他们恶向胆边生,准备趁这李光寒重病之机,出手重创寒光军时。
“你们想见我?”
一道冷冽的声音,从军队之后传来。
一人骑着一匹褐色高马,排开军阵,缓缓走到军队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