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温度开得有点低,楚悕裹着被子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想自己坚持手术的另一个理由。
Omega与Alpha之间的信息素吸引,于相爱的人是锦上添花,于单相思的人是雪中送炭。楚悕觉得自己与梁亦辞的感情大概介于两者之间,相伴的时刻足够温暖,分开的时刻又足够冰凉。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已经为这份感情付出了最大努力。如果说他还可以为此做点什么,大概就是动这场小手术,让自己的发/情期变得稳定起来,说不定他与梁亦辞的感情也就能水到渠成。
但假如结果是失败呢?
梁亦辞会不会介意自己的伴侣既没有正常发/情期,又没办法替他生下一位满意的后代?
“梁亦辞,”楚悕涩然问,“你有考虑过跟我成家,以后要个小孩吗?”
对面的Alpha原本还在笑着说浪漫话,闻声蓦地顿住。
在冗长的静默后,他生硬转开话题,笑道:“这是一种新潮的求/欢方式?”
楚悕早就料到对方会用不正经态度岔开话题,也就没有多沮丧——
况且他也只是下意识问出这个问题,并不想听见可能残忍的答案。
“是啊。”楚悕闷在被子里,瓮声瓮气说,“平时面对面,我可不好意思提这种事。”
此后,他绕开话题,又跟梁亦辞撒了不短时间的娇。梁亦辞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回答不及格,就尽量用很风趣的话逗楚悕开心,又用很浪漫的话描述想念。
楚悕特别好哄,所以很快就不委屈了。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东想西想,说不定明天动完手术后,一切都会美好起来。
由于身心俱惫又没有进食,楚悕四肢乏力,睡得很快很沉。梁亦辞听了会儿他的呼吸声,就轻轻将通讯挂断了。
他起身在楚悕客厅里绕了几圈,最终打开柜门,捞出楚悕离开那日自己去街边买的伏特加,倒进高脚杯里小酌起来。
酒精迅速麻痹了神经,油然而生的飘忽感令梁亦辞倍感舒畅。直至睡意上头,他才将桌面收拾干净,踩着棉花回到主卧。
他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给楚悕发短讯,一开始写的是“我没有要小孩的打算,但如果是你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后来又改成了“你要放弃事业跟我回新区吗”,最后却删改成“下次回新区,随我一道见见父母吧”。
然而点击发送的下一秒钟,梁亦辞又后悔了。他意识到自己喝完酒后并不清醒,不应该在此刻凭借一腔冲动、做出任何决定与承诺。
他必须花更多的时间谨慎思考:自己对楚悕究竟是虚情假意、别有目的,还是真心相待、愿意长久。
所以他叹了口气,将上一条讯息撤回,发送了条新的:别想太多,等你回来就有答案了。
梁亦辞蒙在楚悕枕过的枕头里,伴着伏特加味睡得很熟。
在梦中,他依旧纠结了不短时间,最后得出的答案是——不急,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可以理清思路。
他将手搭在冰凉的那一半床铺,于睡梦中蹙了蹙眉,等到翻身过去将那一半捂热了,眉头方才舒展了些。
他以为楚悕会永远乖巧蹲在他的甜言蜜语中,仰着脑袋对他说喜欢,小心翼翼向他求一个家。
却不料每一句道出口的谎言,都是未来需要偿还的债务。即使谎言成真,也抵消不了曾经饱含恶意的欺骗。
第52章
麻醉剂失效得迅速。楚悕被硬生生疼醒后,喘了口粗气,听起来像疼痛的呻/吟。
不符合国家标准的病房灯过分刺眼,也有可能是怪楚悕眼皮太薄,遮不住光线。总之他不得不侧了下脸,才敢睁开眼睛。
他首先瞧见的是自己沾了泪水的睫毛,以及呼叫铃的模糊轮廓,紧接着就连枕头角都瞄不清晰了。只能怪他的眼泪流得太猖狂,以至于病房四周都化作苍白的点点光斑。
走廊里远远传来左麟的清亮嗓音,语调里裹含的焦灼是毋庸置疑的。左麟正控制不住音量地问“楚悕在哪一间房”,而另一人在训斥他,说“住院部禁止大声喧哗”。
随着脚步声远去,楚悕的耳朵清净了不少。不过他猜左麟很快就会闯进来寻他——即使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楚悕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根本无暇分析不断回笼的庞大记忆。
他只想用力哭。
可被纱布捂住的后颈一动就疼,啜泣也疼,大脑渐渐恢复运转,四肢却还乏力得很。他实在没太多力气折腾自己,只好咬紧牙关、打嗝一般地抽着哭。
牙齿咬酸了,又打了几次嗝,楚悕开始觉得自己这幅天崩地裂的样子可笑极了。幸亏医院人手向来紧缺,Alpha医生赶着去做下一场手术,没人有空来刻意管他,否则准得以为这位孤零零的Omega病患因为手术失败坏了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