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眨眼,表示听见了。
“对不起爸……但是听我说,我们并没有失去光明建设,我还是光明建设的CEO,我们的股份还在……”娄千呇解释,想让父亲安心,不要再因公司的事而操心了,“收购我们公司的是慕斯康总,爸您放心,他是个好人,他替我们从坏人那里守住了公司,现在还尽心尽力替我善后公司的烂摊子……我们光明建设一定会重整旗鼓后重新出发的。”
父亲再次眨眼,娄千呇权当他领会了。
“……”娄千呇盯着父亲,没有再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虚弱的父亲,他再次意识到了父母的脆弱,父母不可能永远是个超人,他们在世界和平之后,总有一天会褪去披肩,变回凡人。
他们的世界,便是儿女。
“呇儿……”母亲告诉娄千呇:“我们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吧,你爸身体不好是因为得了肝癌……让你提早接手公司也是为了能静心休养,不要过度劳累……不过,他根本不好好善待自己的身体,退休后还以董事长的身份时时关注公司情况、时时辅助你……”
“他这么做吧,其实不仅仅是因为有多爱公司……更多的是为了你。”
“他希望自己还在世时能尽可能地帮助,帮你打好奠基,让你在他走后也能够靠自己好好生活;在少了自己的监督与帮助后,能够一成不变地管理好公司,无须为以后担忧……”
“他对你如此严厉也只是希望你能早点儿成才,早点儿不需要他担心也能自己活得好好的……”
听了母亲的一番话,泪水猛流不止。
母亲最后的一句话,更是令他溃堤,直接跑出了病房啜泣起来。
“你爸说,他最担心的不是死亡,而是当自己不在了,你能不能好好生活。”
“这是什么自私的爱?!”娄千呇大吼,“强加给孩子们的算什么爱!”
怎么每个父母都是这样!
现实里的母亲也是,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十几年来就算工作再操劳也无关紧要,嘴上说要给孩子最好的,要让孩子过得幸福,但其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得知父母是如此辛苦的孩子又怎么会真正幸福起来?
他想要的不是衣食无忧,不是父母剥夺自己的幸福而换来的幸福,而是自己幸福的同时父母也幸福。
母亲为了他没日没夜地工作,早出晚归,偶尔打了份晚间兼职晚上也得出去,直到凌晨才回来,回来时那消瘦的面庞记忆尤深。
母亲这样牺牲,不就让他无法拒绝母亲的任何要求了吗?
母亲要求他学习成绩必须要第一,必须考上清华北大,必须成为她眼里的成功人士,走她为自己铺垫的路,走她认为最好的路,走那条不像她那样卑微的路……
这些他完全不想做的事,也被迫接受下来……
就算在强压中的自己快要窒息,母亲也不肯放过他,时常将“妈妈这么辛苦你怎么这点儿事也做不到”挂在嘴边,越听越烦,长年累月下来,变成了叛逆时期的导|火|索。
这导致叛逆时期母子俩发生思想碰撞时,一直升在空中的硝烟便即刻将一触即发的战火引爆。
最后,自己亲自将母亲气进了医院,从此一卧不起。
这件事是娄千呇心中最大的心结,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去解,却怎么也解不开。整个人生被母亲给绑架了。
男二的母亲走出病房,满脸都是心疼。她凝视着蜷缩在墙边的娄千呇,眼泪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她蹲下身子,将披肩卸下,围在娄千呇颈脖处:“医院很冷,小心着凉……”
娄千呇抱着膝盖,眼眶里满是泪水,袖子都浸湿了一块。
“呇儿,别怪你爸,这都是为了你好……”母亲又说。
娄千呇摇头,将压在心底已久、一直想要对现实里的母亲说的话说出:“别总是拿为我好来当借口,你们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母亲抚摸娄千呇的头,不发一语,只是偶尔吸了吸鼻子。
“我只是希望你们也能照着自己想要的样子活得幸福,而不是处处说为了我好而牺牲自己的幸福……”娄千呇哽咽不已。
“呇儿……”母亲将猛流的眼泪拭去,说话时的声音抖得厉害,“做父母的,看见孩子幸福自己也就幸福了啊!你们的幸福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我们想要的幸福,就是你们幸福!”
“……”娄千呇瞬间怔了,他错愕地抬起头来,凝视着母亲因哭泣而皱得不行的脸,心底狠狠地被眼前的光景扎了一刀。
对啊,他怎么不曾想过母亲最想要的幸福其实就是孩子幸福……
就算再操劳,他们也不曾真的觉得累,因为换来的是孩子的幸福,是自己的幸福……
“妈——对不起——”娄千呇眼泪再次决堤,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号啕大哭了起来,寂静的医院走廊上,娄千呇两母子正抱头痛哭,心底那份累积几年下来的结也正一点一点地解开,努力地形成一条直线。
母亲,儿子对不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