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听到一声呓语。
“我害怕……”
这是一个求救信号,可是那一瞬间我没有接收到。
三天之后,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我带着小慕亲手画的画,包了点兰姐做的点心,想给黎露过生日。
秦浪说会早点下班,到时候带小慕一起去。我没告诉黎露,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她应该会很开心的。算起来,她已经五年没有过过生日了。而这一次,她有儿子,陪她一起过,为她唱生日歌,帮她切蜡烛。
下雨总是容易堵车。
我堵在十字路口,黎露给我打电话。
“喂?怎么了?”
“林羡…”她一张口把我吓到了,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嗓音,“林羡,谢谢你。”
她一开口说谢谢,我以为我要给她的惊喜已经提前暴露了,一下子有点猝不及防:“诶?啊…那个我其实是想让你见一……”
“对不起。”她打断了我,“你当初说的是对的,我的确早就不爱秦浪了。我只是爱自己,我付出的太多了,所以不甘心收手,结果越输越多,到现在已经收不回来了。林羡,我不是不知道你很好,可是……如果不去恨你……我没有活到现在的动力……说到底,我也是在找一个苟延残喘的理由罢了。”
她的语气,像是一阵青烟,缕缕飘过城市空旷的上空,没着没落的。
“你,你好端端说这些干什么…”这车堵得真烦。
“我知道你是想救我,无论你的初衷是因为小慕还是什么。他在你身边,是他的福气。”
我没来由地慌张:“黎露,黎露你听着,你既然知道我是为了小慕才救你,你就要好好的。今天,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现在就带小慕过来,我们给你过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才有点颤动的回音:“生日……我都忘了呢。”
顿了顿,她又说,我听得到很浓的哽咽声:“对了,我还没说,你送我的那条红裙子,我真的真的很喜欢。”
她挂了。
车还是堵着,我很没耐性了,直接弃车跑走,迈开腿往黎露家跑。
跑起来才发现这么远。
我在雨里奔跑起来,仿佛面前就是黎露,瘦瘦的,小小的,举着电话,对我浅浅一笑。越这么想越是慌张失措,好像一把沙子在我手中,渐渐流逝。
跑到黎露家楼下,抬头,我看见阳台上红色的裙子,飘扬着,我以为是她刚洗过的衣物,再仔细看,才看到一小节裸露的脚踝。
疯了一样往上跑,一冲开门,地上满满的血迹,有一个胸口插着刀的男人。阳台上,是悬在横杆上的那个红衣美人。
她侧歪着头,像个提线木偶,风将她吹得摇摇晃晃,我慢慢走近她,她脸上还是很美的,应该画了很细腻的妆,脖子上的血红,像红宝石项链。我解了很久才把绳子解开,她如一个风筝落在我怀里。
风筝是死的。
房间里那么多喷溅的血,而黎露身上却一点也没惹上。干净得让人知道,为了结束这场悲剧,她做了一番虔诚的洗礼。
我一下子就想起当年风姿绰绰,从校门墙头翻进来,漂亮地打个响指,然后吹了口哨,勾着男生肩膀大笑的她。她曾经活得那么肆意畅快,在每个枯燥无聊的学生生涯里,注入一点鲜活的血液。
阳台的粉刷墙壁上有一行血字,“谢谢你的拯救,可我已无药可医。”
因为潮湿,那几个字也微微有点糊。
糊了我的眼。
所以我开始讨厌雨天和堵车,潮湿,闷热,和血腥的气味。
那个男人,是当年趁机强奸了黎露流氓。
如今穷困潦倒,却意外发现了黎露的踪迹,更可怕的是,还知道了黎露给他生过一个儿子。
跟踪了黎露好几天,他的野心就越大。特别是那天,他看见小慕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小慕长得跟黎露太像了。
我不知道他终究是提了多么过分的要求,可我想,一定和小慕有关。
后来警察从前两天跟他喝过酒的其他混混嘴里听到,那流氓说自己被黎露打得在床上瘫了大半年,现在算是废了一半,不仅要钱,他还要儿子给他传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