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一心中生奇,思齐什么时候这么有礼了,怕是又闯了祸?她行至门边,正要开门。
“族长,那个,族长夫人来了。”
法一那放在门栓上的手一顿,而后有些急切的拉开门,就见思齐侧后方,略显瘦弱男子装扮的芃姬,正抬眼看着自己。
入了秋的夜晚凉风吹在脸庞上,让人总是有种发冷的感觉。
月色下的芃姬站的笔直,双眼是她多日不见的神韵,在此时的法一眼中,芃姬的双眼有光。
被这么直直看着,法一的心止不住的砰砰砰的极速跳动着,就如当年琼林宴上,那一眼就让她心动的感觉。
“殿下……”她启唇喃喃了一声。
四目相对中,芃姬亦是百感交织,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一句话说不出。
待看见后头的灰袍老人,芃姬这才转了视线,上前行礼,“颜儿请外祖母安。”
法引那张常年肃着的脸总算有了一丝笑意,“颜儿勿需多礼,可是出了何事?”
“颜儿有些事想与驸马说说,却不知打搅了外祖母,颜儿有过。”
法引却是摆着手,“我们平常人家,一家人哪里谈得上这些,既你找族长有事相谈,我便去歇着了。”
法引走的时候,扯了一把没眼色的法思齐,后者挠着头跟上了。
沉默中,一股难言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许是都还忘不了今日那算得上吵架的一幕。
凉风一来,芃姬不自觉的瑟缩了下。
法一这才发现今日殿下身后未跟着竹香,她还是走了上前,抬手在她的肩上轻轻感受了一下,“怎的未穿外袍就出门了,竹香也未跟着?”
说着她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解下,抓着芃姬的手,替她穿上。她牵着芃姬的手去了自己的房间。路上芃姬也答了话,“本宫深夜出宫,该低调些。”
即便是进了屋内,法一摸着芃姬的手依旧是凉凉的,还是坐不住了,“我去提热水来,殿下先泡个澡,暖暖身子。”
芃姬回拉住她,“不必,尚还能忍受。”
“如今殿下已不愿多与牢酒多待一刻了吗?即便有话,也不急于这一时,要是受了风寒,殿下怕是要好一段时间跟牢酒待在一起了呢。”
芃姬一怔,她不明白为什么驸马要这般说,解释了一句,“本宫未有此意。”
法一提了两趟水,将自己平日里凭着记忆做的梅花香味的膏子与准备好的衣裳放置一旁,才喊了芃姬去床后头的屏风那边沐浴。
她自己则是脱了外衣,爬上了床榻躺着。
两人之间就隔着一个屏风与一个床架子,法一能清楚的听见那忽大忽小的水声,甚至她能猜测这个声儿是殿下舀了水浇在肩头,那个声是一只手手带着水抚在另一只手的胳膊上。
而在浴桶中的芃姬,却是拿起了那香膏子闻了起来,她是知道的,驸马的身上总是带着与自己喜爱的香味,原以为是她也用了府中的皂角子缘故,却未曾想,驸马还做了这东西。
看,总是这般,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于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对自己情真意切的模样。
她什么都没考虑便一个人出了宫,本以为心中有许多话要说,要问。可如今冷静下来,她又开始斟酌,该不该开口问。
当真要亲口问她,问她的心意,问她究竟对自己是何意?是真心实意?虚心假意?又或是亦真亦假?
她曾自诩自己的身份,她有她作为皇家公主的骄傲,可如若自己开口了,势必将自己放在弱处了。
芃姬出来的时候,看见法一躺在了床榻上,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怎么还去床榻了?待她看了一眼这室内的摆设,意识到这床榻后边便是浴桶时,脸一热。
明明两人再亲近的事都做过的,可是她就是心里觉得不自在,就好似自己沐浴的样子都被她瞧了去一样。
说来也奇怪,两人在浴池中不知多少回相对了,这时候倒还矫情起来了。
法一见她出来了,却是往里挪了过去,“殿下上来躺着说话吧,更深夜重,勿要病了才是。”
她说的一脸真诚,全然是替自己的身子着想,芃姬便也就听话的上了床榻,在刚刚法一躺的地方躺下了。
要是不躺上去,反而自己的矫情要暴露了。
一躺进被中,她便感觉到那暖意包裹着自己全身。原本还不觉先前的冷有多难忍,现在却是惊讶自己刚才是怎么忍受那凉风的。
原来有了暖意才会更加切身体会到寒冷。就如她过去的二十载,不知情爱,不懂欢喜,现在心里有了人,便害怕再回到一个人时了。
一个人便意味着夜晚上床榻时没有一个人会抱着自己,贴着自己,意味着看书时没有一个人会带着调笑替自己捏肩捶腿然后脸皮厚的要奖赏,亦不会在睁眼闭眼总是有一个人带着温柔专注的眼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