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清愣了。
他下马来踢了一脚无辜的坐骑，让它走开。坐骑喷了个响鼻跑开了。
江影见此情就要下去，被唯安拦住了。
江影一看这俩姑娘已经在城楼顶上坐下了，一副准备看戏的模样——尤其是号称“冰雪美人”的三帮帮主……张望着就差一个望远镜看看两人什么表情。
好歹被柳轻轻拦着她才有所收敛。
江影：“……为何不让我下去？”
唯安看都不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底下两位反目的兄弟，心说这么好的戏你下去多煞风景，再说了皇上都来了看李元清那个样子是怂了，至少今天肯定是翻不出什么浪了。
但是嘴上她不能这么说：“……你看皇上正在阵前亲自协商，你是睿王这边的人，你一下去岂不是对皇上产生威胁，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安心等着好了。你们家王爷也不是瓷娃娃，不会碰一下就碎的……”
江影听言，看了看，确实此刻下去不太好，便站住了。只是让他跟这两个小姑娘似的坐在这上面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肯定是做不到，所以只好抱着剑站在上面当一尊俊朗面瘫的雕像。
李元清并不伸手接剑，只紧紧皱眉看着皇帝的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你自然是敢的，从小你胆子就大，有什么是清儿不敢的……”他说一句话便往前走一步，李元清生生忍住了没后退。直到这个哥哥走到他面前伸手便能触及的地方，李元始垂下眉眼，伸手硬是把剑递在他手里，“既然敢，就做出来，但这皇位你坐不得，今日你我兄弟同丧命于这汴京城外，我也不能让你坐这个位子——”
“为什么？！”
“你就不是这块料。”
“你！”李元清伸手举剑抵住了对方的喉口，剑尖微颤，似乎是气的。
李元始随着剑尖往后退，但脸上依然笑的轻松：“我已经写下诏书，若你我今日身死，便传位于太子——你不知道，阿萧有了身孕。”
李元清瞪着眼一时不知道该想什么说什么，手僵直着，却也真的下不去这个手杀了这个人。
尤其是他听见李元始叫那一声“阿萧”。
萧贵妃是他的青梅竹马，也算的上李元清的一个姐姐，这个丫头是前朝罪臣之女，满门抄斩留下的遗孤，由于和李大将军，也就是他俩的爹关系不错，便认做干女儿养在身边，也是万般宠爱，当做亲生一般。只是这姑娘脑子缺根弦，从小不是很聪明，他和李元始就没叫过正经称呼，一直就“阿萧”这么叫着，李元清是对这个姐姐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但李元始不一样，他天性骨子里就是劳碌命，一直操持着许多家里的事情，尤其他又是大少爷，李元清和阿萧都是李元始照顾的。
那些年他们上战场，阿萧都女扮男装跟着，李元清不是个傻子，虽然经常拌嘴，但他看得出这俩人不同寻常的感情，后来李元始登上皇位，不知道为什么没封她做皇后，但之后看阿萧对此事避之不谈却也没什么顾忌的样子，李元清也没在意。
现如今，当年那段青涩的，血肉里滚过来的生死情意，随着这一句“阿萧有身孕”一下子击中了李元清的心。
似乎所有人都走远了，就他还没长大。
李元始看他愣了，伸手把剑尖拨开：“怎么？不喜欢小孩子？不想见见阿萧跟我的小太子吗？可还没生下来呢，你若是想让你阿萧姐守寡，恨你一辈子，你大可以继续往前。”
“……你胡说……”李元清气的胡言乱语。
“我胡说什么，不信你亲自跟我去见她，她听说你来攻城，正在宫中生气呢，你跟我去，她骂你两句说不定就不生气了。”
李元清被他的态度弄得怔愣当场，良久说不出话来。
得有多久，他没跟这个哥哥这么心平气和地，一如当年地说过话了。聊起阿萧姐，聊起遇到的琐事。
如今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好了，你闹脾气，死了这么多人，你说朕是不是该罚你？”李元始嘴上说着罚，却还是心软的态度，甚至往前走了几步，一把将这个怔愣的人拽进怀里，在他背后使劲拍了两下。
李元清真的呆住。
他……他是在闹脾气吗？难道他真的谋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闹一次脾气……？
李元始抱紧他，趴在他身边说：“要什么条件尽管提，你是我的兄弟，我岂能亏待你，好好的，元清，你若是再闹，朕真的要罚你了。”
李元清眼神上飘，来自哥哥的这个十几年大概都没有过的拥抱把他整个人给抱懵了。江影在上面皱眉头，但还是没有下去打扰。
突然李元清看到了上面那个白色的身影。
他在皇帝的肩上轻声道：“……我要娶陈婉儿。”
皇上一愣。
“……你把她封为郡主，十里红妆嫁给我，我今日便退兵，此生再不来汴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