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肯定会记得的,还有吗?”
“下辈子……不,没有了,谢谢你。”萧铭朝他摆了摆手,“再见。”
离开了遍布瘴气的路段之后,林迟走过了一段平稳的路,没有陷阱毒气,也没有突然偷袭的小鬼,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坦途。但林迟却越走越心惊,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所有的躁动和狰狞都蛰伏在平和的表象之下……等待时机,一击必杀。
果不其然,林迟马不停蹄地往前走,天空也马不停蹄地变换着色彩,从昏暗到漆黑,只用了几步路的功夫。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林迟最终被迫停下了脚步。
楼祈交给他的那截蜡烛,终于体现出了自己无可替代的重要性,没有了蜡烛引路,他简直寸步难行。
就算咬着牙摸索着前行,却总是不经意被脚下的障碍物绊倒,摔得天旋地转,分不清南北东西。
林迟不禁想到,萧铭所说的,那个会在下一段路等待着他的人,究竟在哪里?他要往哪个方向才能与之会合……
如果原地耽误太长时间……那个人会来找吗?这么黑的地方,就算找过了,插肩而过也未可知吧?
正想着,一双手突然从身后探出,一把捂住了林迟的眼睛。林迟吓得一个激灵,退后一步,背脊靠上了女子柔软的身躯……耳畔传来一阵笑声,仿佛檐下银铃一般清澈明净,瞬间驱散了林迟的惧意。
“小迟,猜猜我是谁?”
林迟抬手握住对方的两只手腕,用巧劲拉下她覆得漫不经心的手掌,无奈地说:“这里那么黑,就算你不蒙住我的眼睛,我也看不见。”
“那猜一猜嘛~”
“别闹了,哪里会认不出你来。”身后的人闻言轻笑了一声,松手放开林迟,朝后退开一步的距离,为彼此留出了一个舒适的对话距离。
林迟顺势转过身去:“学姐,没想到会是你。”
“怎么,嫌弃我这洗手作羹汤的妇人了?”唐雪佯装生气,林迟看不见她的神情,却从语气中读出了一丝俏皮,分别多时,唐雪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怎么会……”
“你遇到麻烦,我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唐雪抬起手,幽蓝的尸姬浮现在她纤细的指尖,随后翩然飞起,自一化二,自二成群,环绕在唐雪周身,照亮了二人附近的一方天地,也为唐雪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泽。
林迟压下心中的激动,笑着打趣道:“你们这是约好的吗?一人陪我走一段?”
“不,应该说是不约而同吧。”唐宣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之时,就注定了今天,世界会对你温柔相待。小迟,你值得最好的。”
唐雪说完,双手合十,在胸前缓缓摊开,无数的尸姬自她掌心涌出,四散开来。林迟只在唐雪的埋骨之地见过如此数量庞大的尸姬群,唐雪数十年的苦难,成就了林迟一生难以忘怀的美景。
林迟这一生,只见过两次尸姬蝶群飞舞的模样,每一次都令他无比震撼,只不过第一次更叫人绝望,第二次,却给他带来了希望。
蝶翼翻飞,每一只蝶翼上的点点幽光,汇集在一起,便成为了足以照亮前路的光源。借着尸姬的荧光,林迟这才得以好好观察这片困住自己的区域——如同沼泽一般的地方,地面上布满了可以瞬间将人吞没的黑色的水坑,一眼望过去深不见底,只要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林迟咽了咽唾液,为自己方才没有鲁莽行事而暗自庆幸不已。
“走吧小迟,我送你一程。”唐雪一只手牵起林迟,另一只手在身前挥动。漫天飞舞的蝶群,随着她的指引移动,在空中翻飞,最终缓缓拉伸出一条蜿蜒至远方的光路。
林迟被拽上了路,沿途蓝蝶纷飞,如梦似幻,叫人觉得十分不真实。顺着光路走了好一阵,林迟才讷讷地开了口:“谢谢你,学姐。”
“谢我做什么?”唐雪回头看了他一眼,停下脚步,踮起脚尖,揉了揉他的发旋。
“我自告奋勇要求要来这一趟,所以楼祈给了我一根引路的蜡烛,结果我一个不小心,让蜡烛熄灭了,根本找不到方向,说真的,那个时候我特别绝望。难得有一件事我能为大家去做,我还把它搞砸了,很挫败。”林迟笑了一声,“所以看到庄先生、席楠、萧学长还有你的时候,我真的特别感动,我没想过,你们会来帮我。”
“我当初也没想过你会帮我,所以我怎么能让你失望呢。”唐雪微笑,“小迟,你信因果吗?经历过唐熙的事情,我是信的,善恶到头终有报,当初唐熙种下的恶因已经结了恶果,小迟你一路种了那么多善因,命运终会回赠你最丰厚的善果……”
在唐雪的护送之下,到达地灯的古堡前的最后一段路可谓是平静祥和。这一段荆刺丛生陷阱密布的道路,由于空间特有的漆黑遮蔽了视线,凶险程度是林迟整个路程中最高的,好在唐雪对付黑暗也算是术业有专攻,顺顺利利地带着林迟通过了这段路。
虽说沿途也不是没有状况突发,毕竟尸姬耀眼的荧光铺就的光路,在其他鬼怪眼里同样醒目,但强悍的地狱蝶可不仅仅只是摆设,嗜肉舔血,所到之处,百鬼如同蝼蚁,实在算不上什么障碍。
唐雪将林迟送到了古堡门外,笑着朝他告别:“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想必接下来的路,已经有人为你安排妥帖了,不用我再操心……不过小迟你记住,只要你需要我,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尽力帮你的。”
“谢谢学姐。”就如同林迟对唐雪剖析的那样,对于他们的帮助,他十分感动,这一路上如果没有他们的保驾护航,他根本无法安全地到达目的地。
告别唐雪之后,林迟深吸一口气,踏入了地灯的古堡。
小白向来喜欢他,见到他自然十分欣喜,牵着他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地灯闭关后她有多么百无聊赖。林迟斟酌着字句说明了来意,看出了他的急切,小白善解人意地安静下来,带着他直奔地灯闭关之处。
古堡的大门在两人身后缓缓闭合,彻底关闭的前一秒,林迟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古堡外明月高悬。
同唐雪离开那段漆黑的道路后,一抬头就能看见这一轮明月了。唐雪告诉林迟,阴路的月亮只有一种形态,就是满月,虽说丧失了阴晴圆缺的情怀,但丝毫无损于它的美。金黄色的月亮,澄澈柔和的月光,温柔地凝视着整个大地……
“小迟,我们走吧,不是等着见地灯吗?”小白的话打断了林迟的思绪,他点了点头,跟上了小白的步伐。大门彻底合上,挡住了古堡外一地的月光。
拦下了扑了过来正准备向他控诉天命种种“恶行”的地灯,林迟冷静地朝她说明了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