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临安双姝之一的才女,眉眼清丽,正倚在窗边,见谢璋到了,抬了抬下巴,侍女就阖上门退下了。
谢璋几步走到桌边坐下,毫不见外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浅酌完才喟叹道:“见殷姑娘一面,真是难如登天啊。”
殷如是浅浅一讪:“见谢小将军也是不易。”
楼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渐渐的有些嘈杂起来,两人就着这乱哄哄的背景音对视了一眼,然后双双笑出了声。
殷如是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坐在了谢璋对面,笑道:“西北的沙子好吃么?吃了五年可有品出什么味儿?”
谢璋“哗”得一声,又将握在手里的扇子打开,引得清风阵阵。他摇了摇头,道:“还行,总算没有白白吃了五年。”
殷如是视线随着折扇移动良久,目光复杂地看向谢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道:“你……何时变得如此自恋了。”
谢璋一愣:“什么?”
殷如是向折扇投去一瞥。
这把通体雪白的折扇,面对着谢璋的那一面是一副山水画,而另一面,当初谢璋拿出来的时候没细看,如今被这提醒,低头看时,只见背面用草书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大字——
“美貌。”
谢璋:“……”
第二章阎王
一枝春一楼的大厅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满了人。正中央的高台上,被许多店员模样的人悬挂起了一副女红。
这女红上,绣的是一只青天白鹤,针脚缜密细致,白鹤的毛发犹如落入锦绣丛中的轻羽,仪态优雅且高傲,纵使周围皆是扎紫嫣红,我自岿然如松。
而不远处二楼的谢璋,正以手撑着半边身子,懒塌塌地瘫在椅子上。至于那把写着“美貌”二字的折扇早被主人扔到了一边,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殷如是起身点了一支香,霎时间清雅的香气在屋内弥漫开来。
谢璋鼻尖微动,看向殷如是的动作,好奇道:“你这香哪来的?怪好闻的。”
殷如是轻笑道:“去寒山寺求的,是舒心助眠的好东西。”
谢璋微怔,随即笑开来。
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青年,分明还长了一张少年人的脸,动作言语间都是桀骜与随性。
但自进雅间以来,即便还是端着一副骨头不是骨头的模样,但眼神却早已变得分外锐利。
就像一只披着伪装的猎鹰。
殷如是瞧见谢璋眼底微不可见的青黑,叹道:“你这几年睡意浅的毛病还未好?”
谢璋摇了摇头,无所谓地说:“军营里的生活颠三倒四,能好好睡一觉就难能可贵,睡意浅是个矜贵的毛病,早改了。”
见殷如是眼底的担忧越来越浓,谢璋忙补救道:“所以我现在若是睡过去,敲锣打鼓都唤不醒我。”
其实何止。
睡意浅的毛病好了,但是睡意一深,就会梦见不该梦见的东西。
那些藏在记忆角落的污垢,终是在某一刻风起之时,成了扬在空中的沙。
谢璋敛去眼底的神色,在藤椅上换了个趴着的姿势,双腿腾空荡了几下:“你若是不放心,就捎几根助眠香给我呗。”
一楼大厅陡然间响起几声喧闹,打断了两人心照不宣的寒暄。谢璋扭过头看了一眼:“今天什么日子?”
殷如是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说道:“今日有一副之华公主的刺绣要在一枝春展出,我去去就来。”
说罢就匆匆离开。
原来是另一位才女的刺绣,怪不得楼下的文人雅客们都抻长了脖子。
谢璋负手走到窗边,浅浅的珠帘阻隔了楼下的视线,但谢璋这个角度,却能将大厅内人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话本里都道达官贵人喜欢出入这风雅之地,也不管是否能有慧心辨得知心之作。但往往这些鱼龙混杂之地,能够找到在青天白日下看不见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