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草的味道慢慢弥漫了整个房间,颜寻把窗户打开,看着窗外寂寥的漆黑,没有把那句‘我可以忘了’的话说出来。他直到刚才,在顾绥一次次的质问里才意识到原来他在这场感情里有多么卑微,只要是能够挽留下他,就可以强迫自己不去在意顾绥身边的人。
但他还是错了。
颜寻终于重拾起来一分尊严,“你始终没有真正地信任过我。”
他一遍遍地说自己和天女没有关系,有什么用呢。他能原谅顾绥之后的十一位情人,顾绥却不愿意听他解释这个名存实亡的婚姻,从一开始,两个人就是不对等的。
颜寻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关合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绥没有挽留他。
脑海中蓦然出现少年的声音,有些埋怨的意思,是233,“宿主,您怎么又……”
少年叹息一声,“怎么不和他好好说清楚呢?你告诉他你忘了啊,你不记得他了,所以才会有那接下来的那些人。”
顾绥只是摇了摇头,按部就班地洗漱,把自己埋在被褥里。
问题不在他的记忆,也不在之后的那些人,而是,他们之间谁都不曾真正信任过对方。正如颜寻觉得顾绥四处留情,对所有人都很好一样,顾绥也不确定自己这样一个跌落神坛的妖狐,真的会让身份尊贵的仙君读独属的青睐么。
他们要彼此冷静一下,认清事实。
第二天,依旧是拍戏。没有第一天的水下吻戏耗费体力那么严重,他们接下来几天都是拍的日常的戏。
不同于观众们看到的成品,拍戏的时候并不是按照剧本上的时间顺序来拍的,而是一个场景一个场景地拍。在苏州,就要把在苏州这个场地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拍完。
自从那一次被追杀之后,傅淮生回到军队,手段利落地料理了那几个闹事的下属,手上沾满了鲜血。可下一刻,他换了身衣服便去找柳摇春,和他谈笑风生,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那一天,柳摇春刚唱好了一出戏,就被傅淮生拉着出去,戏班子的班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台柱子被司令拉走,不敢拦。
颜寻不愧是拿过了大满贯的影帝,在戏里的时候就完全成了那个人,两人前一夜的矛盾好像成了泡沫,是梦,颜寻再面对他的时候表情很自然,只是是对旁人那样一贯的疏离。
顾绥掩饰得很好。两人都是笑着的,眼眸弯弯,是戏中人在苏州城纵情声色的逍遥和自在。但王昀却发现,每当他喊卡的时候,两个在戏里还很是融洽的人,气氛顿时便僵起来,谁都不看谁一眼。
王昀记在心里,但没有说什么,继续导下去。
到了两人争吵的一场戏,王昀说了句,“注意情绪”,就喊了开拍。
傅淮生是个摩登青年,接受过西方教育,势要弄出个罗曼蒂克来,他带着柳摇春在露天的花园里吃西餐。而柳摇春是个骨子里很死板的人,很是排斥外来的事物,说那西餐的牛排还没有春华楼的西湖醋鱼好吃。
两人就春华楼的西湖醋鱼好吃还是西餐的牛排好吃还吵了一顿,然后傅淮生翻旧账,说起柳摇春之前说了死都不用进口牙膏,可是现在不还是用了牙膏的事,说他就是嘴硬,其实心里喜欢着呢。柳摇春觉得被他揭了短,丢了面子,不气之下不吃了。
这场戏让工作人员们看得都忍俊不禁,两个人为了这种小事吵起架来,实在是有些幼稚,又有些平淡生活中的可爱。
傅淮生这才赔罪,却不慌不忙地看他生气的样子,让他继续吃。千劝百劝之后,柳摇春刚要坐下来,但天有不测风云,下雨了。
露天的罗曼蒂克成了狼狈,泡了雨水的牛排和红酒一点都不浪漫。这成了柳摇春可以扳回一局的好机会,当即站起来,指着那泡了水的餐桌,讽他,“这就是你的罗曼蒂克?”
顾绥平时温温和和的一个人,演起柳摇春的高傲刻薄也丝毫不让人出戏。
他眉一挑,眼中是轻蔑和微微的得意,只是高昂着头,说过那句话便盯着颜寻,犹如审视。那潜台词很明显了,还是看不惯傅淮生坚持的西化。
傅淮生本来计划地好好的,却因为老天爷的意外成了场闹剧,心里也不舒服,当即反问,“天要下雨,跟我什么关系?幺儿你不要借题发挥。”
“要不是你坚持你的罗曼蒂克,我们会吃这泡在雨里的饭吗?”柳摇春反唇相讥。
“谁让你吃了?”
傅淮生蹭地一下站起来,身后的椅子被拉出重重的响声,像是在宣泄主人的不快。
他们两个,针尖对麦芒,都是高高在上,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虽然那理大多数时间都是歪理。
柳摇春看着那椅子刷的一下被他拉开,恰巧又被吹来的一阵夹着雨的疾风打翻,以为傅淮生是给他甩脸色了,把刀叉狠狠地一放,“你给我耍脾气了是不是?”
“闭嘴。”傅淮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两个字。
他从小到大都没这么憋屈过,都是被人捧着的,好不容易碰上个对眼的,追到手了,才发现这位主儿比他的脾气还大。
柳摇春就是可以说成有些泼辣的脾气,一点都不会掩饰,当下冷了脸色,“傅司令好大的脾气,这就不准人说话了?我这就走,您自己慢慢吃去吧……”
但他还没说完,青年蓦然走到他身前,将那句‘闭嘴’贯彻得很好,恶狠狠地堵住他的嘴。
……
王昀看着监视器,点点头,说,“好,一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