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打包一个蛋糕走,不留下喝东西。”
女服务生仍旧笑脸迎人,“那先生请随我来。”说着带尚雪臣走到了蛋糕展览柜,“先生想要一份什么口味的蛋糕?”
他自己喜欢吃巧克力蛋糕,于是问道,“你们家有巧克力蛋糕吗?”
“有的。我们家有招牌巧克力蛋糕,口味比较特殊,您可以先试吃一下。”
尚雪臣拿着女服务生递过来的小叉子,想着巧克力差不多一个味儿,再特殊能特殊到哪儿去呢?在蛋糕中间剜了一叉子出来,送进嘴里,口味真是有够独特,苦味很重,要是忍不了这样的苦直接咽了下去,可能会觉得这家店是在坑人。要是忍得了苦,含一会儿,等到这苦味在味蕾上散开,最后融在舌间的便是一股甜,因着前头太苦,后调出现的那一点甜就被衬得像沙漠甘霖一般。
他笑着放下叉子,“特殊是有够特殊的了,可惜这蛋糕估计销量不怎么好吧。”
他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这蛋糕销量的不乐观,女服务生也不恼,“特殊的东西就是这样。我们店主说了,卖的不好没关系,只要来人就给他尝一尝,从来都是甜的人会觉得这是吃不下的苦,从来都是苦的人会嫌最后的不够甜。过的太苦的人总会把苦尽甘来挂在嘴边,你看这份苦尽甘来的蛋糕要是没人买,那就说明大家也就是哄哄自己,没人真相信生活它会苦尽甘来。”
“是我说错了,这份蛋糕销量不差,估计还卖的不错。只要它的名字叫做苦尽甘来,估计买的人就不少,中国人就是喜欢名字里的好兆头。你们店主真会用人心做买卖。”
女服务生举着盘子看着他,“那先生要来一份苦尽甘来吗?”
尚雪臣摇摇头,“人生太苦,何必还来为难自己的味蕾,我只爱吃甜,给我打包一份芝士蛋糕吧。”
“那么请在吧台稍等一会儿。”
尚雪臣坐在吧台上撑着脑袋看着吧台里的煮咖啡,以此来消磨时光。想着这家店主可真是会哄人,蛋糕就最里面的那一块融点糖,取个苦尽甘来的名字,骗了多少情怀客人,自己又省了大把的成本。果然这世道,最分得清的是商人,最深陷的是傻瓜,贪恋那一点甜的是不甘心且贪心的傻瓜。往往这样的傻瓜,商人最是喜欢,给你一点饵,自己咬着就要上钩。
他歪着半边嘴角,看腻了漏壶里一滴一滴往下落的咖啡,抬眼看上咖啡机背后的墙,歪了脑袋,把视线偏移,去看墙上的东西。果然叫做乌斯怀亚的店怎么会少了引人情怀的东西,那墙上贴满了各式的照片,和当时赠给自己的明信片一个样子,有灯塔,有邮局,还有监狱,都打着世界尽头的旗号。
所有的照片都钉在世界地图的上,目光再上移,看到墙头装饰架上摆着小木桶。尚雪臣眯着眼睛想要仔细瞧清楚木桶上的字,隔太远,眼睛哪怕眯成小细缝都看不清,干脆直接开口问,“那木桶是干嘛用的?”
吧台里的咖啡师回答他,“那原先是装咖啡豆的。”
“什么咖啡豆?”
“是牙买加带回来的蓝山咖啡豆。”
他想起季书平好像爱喝蓝山,“这个怎么卖的?”
“这个我做不了主,店主不随意卖。”
“一桶豆子都搞得这么神秘?”尚雪臣实在不理解这世上有钱人的品调。
咖啡师仍是笑着,“物以稀为贵嘛。”
说会儿话的功夫,尚雪臣的蛋糕打包好出来了,付了钱也没对这小资情调的咖啡馆有什么留恋,拎着蛋糕就往外走。走出大门,正要推开篱笆门,回头看一眼这栋红砖小洋楼,大门上乌斯怀亚四个字总让他感觉不太好,想要重新开始又何必走到那么远,俗话中说的立地成佛可没规定这地是到底是沙地还是泥土地。重头来过的地方定在那么远,还是自己不放过自己。
可这世上能立地成佛的没有几人,唐僧还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呢。
尚雪臣叹口气,推开小篱笆门走出了这条街。拎着蛋糕走在街上,掏出手机打个电话给周哥,“周哥,今天在老窝,还是在外面蹲点?”
电话那头周哥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在老窝。”
“哪个窝?”狡兔还三窟呢,更别说做两面不是人的私家了。
“大窝。”
听他这么说,尚雪臣心下了然,周哥一共三个窝,俩小窝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南,都是这些年赚到的钱买的商品房,大窝在城中村,是周哥爸妈过世之后留下的。挂了电话,手一招,路上尖眼找活儿的出租车司机立马转弯过来。
尚雪臣一手蛋糕,一手电脑的坐上了车,说好了地址,放下了东西,又想起说好要还袁立安学生证的,又开始上上下下掏着自己的兜,司机师傅看不下去,好心提醒他,“年轻人,得了皮肤病得去治啊,你这到处挠的,在把皮屑落在我的座椅上。”
他刚想解释自己身体健康无疾病,低头一看,自己的宽松大T桖领口快低到胸前,隐隐约约透出胸前的几点小红印儿,他赶忙把自己的领口拉到脖子根,跟个贞洁少女似得,嘴上还得敷衍解释着,“师傅,我这不是皮肤病,我这是光着膀子睡觉被蚊子咬的。”
师傅没接他茬,毕竟师傅觉得自己虽然年纪大,可却不是傻,是不是蚊子咬的他还分不清吗?师傅是不傻,只是不知道现在小年轻爱玩的花样。尚雪臣在后头安分坐着,只觉得胸口不舒服,不管是皮上表皮组织上的红肿,还是皮下心脏乱跳的尴尬,他都觉得难为情。人体的自虐系统开始启动,大脑总是在你觉得难为情的时候,怕你不够似得,释放更多难以启齿的画面,让你的难为情加倍,让你坐立难安。
尚雪臣捂着自己的左胸口,把香艳梦境又回顾一遍,我干嘛睡着的时候对自己又搓又捏呢?心里不断的自我否认,然后摇摆,这真的是梦吗?还是说希望它不仅仅只是个梦?
内心摇摆个不停,司机师傅倒是不给他在自己车上自我发觉的时间了,催着他赶紧付钱下车。尚雪臣红着脸皮掏着零钱,下车前还得倔着再多嘴一句,“我这不是皮肤病。”司机师傅挑着眉毛瞅他,一脸我不信的神情,多说无益,尚雪臣觉得自己有够蠢的,和个陌生人纠结这个干什么,也只有老老实实拿着东西下了车。
下了车,沿着窄街小巷,七绕八拐的找着了周哥的老巢,也没敲门熟门熟路的在门口摆着的大盆铁树里面摸到了钥匙,拿着钥匙开了锁,进了堂屋就看见周哥正躺在沙发上呢。
尚雪臣把拎着的蛋糕悬在周哥鼻尖上,“喏,蛋糕。”
周哥抬手接过,把蛋糕摆在自己的胸口,人还是躺着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八百年不见你带一次东西过来看我,这次倒好,一次带两样,真是客气。你手里的笔记本电脑看着挺贵啊。”
“想得美吧你就,这电脑不是我的。”尚雪臣把笔记本电脑丢在周哥的肚子上,周哥从沙发上弹跳而起,好在护住了蛋糕,他没理周哥的骂骂咧咧,抱臂环顾一下屋里,“小袁呢?喊小袁一块儿出来吃蛋糕。”
“前两天手上刚结束一个大活儿,账上进了一笔钱,我想先歇两天,而且小袁还是个学生,也得让他去上两天课,不然以后毕不了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