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妥协,分明是死缠烂打。在座的人纷纷心照不宣,可碍于军部淫威,终究没人愿意起身对法官施压,判决几乎都要下来了,在这种时间点上撤诉,未免也显得太做作了。
一目连想跨两步去握荒的手,他一直是对军部的规则与要求逆来顺受的类型,直到他那渺小到卑微的雷池也被军部狠狠踩在脚下。他忠于帝国,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可是军部的做法确实一次次让他失望……
他对自己此时的想法很愧疚,他竟然为了是否要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迟疑了一瞬。
但有人比他动作更快一步——那女向导站出来,对着书翁中校掏心掏肺:“中校,我谨代表一位平民百姓,对军方这样‘钓鱼执法’的行为深深谴责!我不懂军方为何要对这样忠心耿耿的元帅抱有那么多猜疑,难道真的那样刻薄无情吗?”
也不负自己用精神触手亲自为她洗一遍脑了,一目连想。
她忘记了过去关于联邦的一切,无论她曾经是不是联邦人,从今日起就不再是了。她会作为一个帝国人活下去,坚信着荒元帅的无辜,为他出庭作证。
一目连昨晚捏得都要没个形了的那支烟还放在他口袋里,他有些手痒地想去摸,满脑子都是烟草清新又迷幻的味道。
这儿是军事法庭,法官怎么也得给军方一个面子——在帝国,军部的权力就是那样至高无上。法官左右为难,最后决定起码酌情考虑一下当事人的意见:“荒元帅,您认为如何呢?”
边上那少校立刻又要跳起来:“不能无罪,不可能无罪!”
一目连忍住将精神触手拍到那少校脸上的想法,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荒。
荒正巧也在看他,面无表情的面具之下藏着很多种情绪,他不确定,但那其中必定有怨恨和不平,因为他在荒眼中看到了微小的火光。那火光令人难以令人察觉,可荒毕竟无法把自己假装得毫无波澜,眼睫不住颤动,他再站近一点就能看清楚了。
他想,荒是不是也同自己一般失望呢?
灵魂深处有什么在叫嚣,荒收敛了即将水满则溢的情绪,简短地对法官说道:“我想和上将聊聊。”
法官与书翁中校都没有异议,荒急切到有些粗暴地拽过一目连的手,将他拉到法庭之外空无一人的大厅里。
荒还什么都没有说,一目连就心领神会地伸手抱住了对方。他并不确定荒是否需要这个拥抱,但肯定需要安慰,这只如同被从自小长大的领地驱逐的野兽的反应过于平静了,平静到惹人担忧。
荒没有拒绝这个拥抱。
这么大个人把脸埋在他肩头,他艰难地用臂膀环住对方的肩膀,心跳扑通蹦到了一百八十迈,肩头一阵滚烫。
这位元帅平时太过雷厉风行,他几乎都快忘了他还是自己的学弟——前线经验比他丰富了十倍不止的学弟。军校向来对哨兵院要求甚高,学校排名上纷争不断,一朝荣一朝辱其实都该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这不一样,荒并没有挫败地问他“是我错了吗”,只是低头沉浸在可以安抚自己情绪的向导素里,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