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里还是没有旋律,一片乏味的空白,这让方怀感觉有点茫然。
之前灵感之于他就像呼吸的空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因此,失去的时候也会加倍不适应。不仅如此,他发现自己连唱歌都不信——不是不想唱,一开口,嗓子里的声音也好像被堵住了。
莫名其妙。
他把自己的状况跟石斐然说,石斐然昨天还没意识到事情这么严重,今天立刻把他提溜到信得过的心理医生那里去了。
“轻度焦虑,”医生在本子上写了几句话,看一眼玻璃门外乖乖坐着的大男孩,说,“刚到新环境不适应……他是不是有亲人刚去世?”
很多因素造成的,压力、焦虑、异乡、亲人的别离。
石斐然一愣。
方怀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他只知道方怀的籍贯和以前生活,不知道他的亲人如何。
“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能由他自己慢慢调整,别给他太大的压力。”医生无奈地说。
从事艺术相关工作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这种状况,这并不少见。
灵感就像被缪斯吻过的一只蝴蝶,你永远不知道它会停在谁的掌心里,握也是握不住的,倏地一下就从指缝间飞走了。作家、画家、音乐家……有人酗酒,有人为此发狂,有人彻夜彻夜睡不着,有人在街头流连徘徊。
“但他连唱也唱不出来了,一句都唱不出。”石斐然摸出烟,又放回去,“他是个歌手。”
此时是下午了。
他们上午尝试了很多,让方怀唱自己以前写的歌、唱别人的歌,让他唱之前练习了无数次的《childish》……都不行。说话还能说,但要唱,一开口就发不出声音。
“再正常不过了。”
这并不是单纯的心理因素,由心理导致生理障碍的案例比比皆是,放到艺术家身上则更多了。但这跟抑郁症、自闭症之类的又不同,不能通过药物治疗干涉,顶多心理疏导一下。
也许应该让方怀休息一下了,石斐然想。
然而事与愿违,他刚出门,就接到了《霜冻》音乐总监王安的电话:
“石先生,那边谈的怎么样了?如果方便,今晚可以一起吃个饭、见个面。”
潜台词是顺便把合同签了。
这一个上午王安和林升云凑在一起,把方怀以前唱歌的视频都找出来看了。
林升云虽然之前自己作死放话,想到到时候公布消息会被网友如何嘲笑调侃,脸挺疼的,但他分得清轻重缓急。不如说,能恰好遇见方怀,他们这边才该是谢天谢地。
眼看着那边就快开拍了,主题曲还没定好,很多人都催促着林升云将就找人了。
而他也很自信方怀不会拒绝。《霜冻》肯定会拿奖的,到时候方怀就是身价百倍——即使不说那么功利的话,那孩子写歌唱歌都很有灵气,这对他也不是难事吧?
“这个,”石斐然叹了口气,“有一些突发状况,如果你们方便的话,我们见面谈谈。”
两个小时后。
石斐然和方怀离开,包厢里,剩下王安和林升云面面相觑。
刚刚照顾方怀的情绪,他们没把事情拿到明面上谈,现在才能敞开了说。
“写不了歌、也唱不了?”
“那孩子的经纪人说,”林升云道,“写还是能写的——石斐然拿给我看了看,少了些灵气,但是硬写出来的也还行。”
‘还行’对于林升云来说,已经是比较高的评价了。
比不上方怀之前写的歌的水准,但比他们之前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符合《霜冻》的感觉,艺术本来就是很感性的事情,方怀的确是适合《霜冻》的那个人。
“但……唱是的确唱不了了。”
“我有个想法,”王安迟疑了一下,“不如让他写主调,找作曲的——比如老胡来润色,再另外找歌手唱?”
林升云面色沉了下来:
“胡闹。”
他们昨天想的是,把作曲作词和唱都交给方怀。这有点像一场豪赌,但之前方怀展现出的天赋和灵气,是值得他们下注一赌的,而他本身有人气有热度,投资方也不会很反对。
但如果只让他写曲,方怀个人履历撑不起来、挑不了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