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野有些心力交瘁,“人是有底线的…我不是你爸,不是你妈,也不是你哥…我不可能每次在被你伤害后当做无事发生!我选择留在你身边是因为我爱你!我在乎你!”
哪怕知道顾繁早就知道「他爱他」的事实,可将这件事亲口说出来对于林悠野来说还是花费了不少勇气,他的心有一瞬的放松,他保守多年的辛秘终于被他自己公之于众,他将那句「我爱你」在认真又愤怒的情绪中重复了一遍。
“顾繁,我爱你!我——林悠野TMD的爱你!爱惨了你...所以...你能不能看我一眼?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
可惜顾繁仍是那副漠然又平静的模样,“吴斐也说过跟你说了差不多的话…但他是为了摆脱我。”说着他笑了一下,“「我爱你」,「我喜欢你」,「我在乎你」,这样的话除了感动你自己真的毫无意义。”
“在这一点上你跟吴斐很像,但他是个混蛋,满嘴谎话,贪心又自私,你别学他。”
“你也别说你爱我,人是会变的,我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我很久…很久了......”
“如果我下一次成功了,你别动我,打电话给顾宴,让他来埋我,最好把他看见我尸体那一刹那的照片拍下来烧给我。”
林悠野眼眶中积聚的泪水无意识又不可控,顾繁的言语行为终于让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病了」。这或许是华国人的通病,丧和抑郁成了一种如同感冒一般无关紧要的日常,感冒至少还需要吃药缓解,而丧和抑郁在多数人眼里不过是小题大做的敏感和心态差,就连他这种出国留学多年的人也无法免俗,当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或许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林悠野牵起顾繁垂在床边的手,紧紧握住,如同昨天早上,顾繁的手腕仿佛要在他的手心中融化,他此刻带着奢望的想到如果灵魂真的可以被触摸到该有多好…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离开的半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悠野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着,他苦思冥想了许久也弄不明白他不过离开半年光景,顾繁为什么就成了这样?
“你不会明白的。”顾繁说。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明白!”
顾繁面对强势的林悠野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这样的对话他不知道与顾宴经历了多少次,他已经习惯用沉默回应。
要怎么说才能不让他人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顾繁叹着气挣脱林悠野的钳制将人请了出去。林悠野临走前用泛着红的眼睛看了他一阵儿,顾繁却只能低下头去回避这个注视。
彻底静下来的病房,顾繁平躺在床上,面对着只有一盏照明灯的白墙,渐渐陷入混乱的回忆中。
他忆起自己尴尬的抱着空了的饭盒对着吴斐一次次的道着谢。吴斐只是摆摆手当着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尼古丁的烟雾随着吴斐的话一路飘到顾繁脸上,他被呛的直咳嗽,吴斐见状吸了最后一口就将烟扔到地面上脚碾了碾。
吴斐看着他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你不抽烟?”
他不是不会抽烟,而是吴斐的烟太过劣质,带着一股廉价气息,在他眼里这甚至算不上烟,但面对救济自己的人,顾繁的修养不允许这么回答,他微不可见的小幅度点了点头。
“这可真少见。”吴斐感叹道。
“都吃不起饭的人哪里来的钱抽烟?就算抽也都戒了。”顾繁回道。
吴斐并不认同顾繁的话,“能戒烟成功的人绝对不会成为流浪汉。”
顾繁这次没有回话,只是喝着水,吴斐像是不想失去一个可以同他聊天的人,很快就起了另一个话题。
“那句老话是怎么说来着?相逢就是有缘,我叫吴斐,不过这里的人都叫我Wu,你呐?”
“Angus。”
“你这儿名字还挺高级的。An...格斯?An格斯!”吴斐念了两遍,还是觉得拗口,难道名字越拗口越高级吗?他放弃挣扎问道,“你就没有中文名吗?”
顾繁看着吴斐,半晌没有说话,吴斐都觉得这可能是他的什么痛处道歉的话都到嘴边了,顾繁才怯生生的回道,“顾...顾繁,繁华的繁。”
顾繁这个名字听着可比Angus好了几百倍,吴斐又问道,“你是法国籍吗?”
“不是。”
“巧了,我也不是,但我在努力,只要法国连续15年没有被发现就可以成为合法公民了,咱们可以一起搭个伙,你觉得呐?”
顾繁从他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满脸震惊,吴斐的脸很年轻,充满着胶原蛋白,让顾繁一下子就联想到吴斐可能是勤工俭学的留学生,他没想过吴斐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有些磕磕绊绊的问道,“你...你是偷/渡的?”
“算不上,旅游签证3个月,我刚到一个月,之后我就没打算回去了。”吴斐见四下无风另起了一根烟,背对着顾繁抽了起来。他是真的渴望一个朋友,虽然才一个月,但他已经觉得自己无比寂寞。因为不会法语,他不能去外面交法国朋友,因为自己的身份,他不能交华人朋友。而烧腊店那些人…根本算不上人。
如果面前这个流浪汉可以成为他的朋友和家人…那就再好不过了,吴斐想道,毕竟这个人第一眼看去就让他觉得很亲切。
顾繁从告知吴斐他的真名开始就已经算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御,对着这位恩人他有些担忧,“如果你非法滞留你没办法回国,你的家人也会被列入黑名单没办法来法国看你。你可以选择留学,法国大学的学费并不贵。”
“留学是有钱人干的事,我是来赚钱的。”吴斐不为所动,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像是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家里人都死光了,顾好自己就好,离伤心地越远越好,电影里的主角不都是这么干的?失恋了就什么都不说拿着行李满世界的飞,我的经历还比不过人家失恋吗?”
顾繁又一次失声了,他不知道吴斐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为他感到难过。
吴斐不喜欢顾繁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施舍和可怜,虽然事实上顾繁的情况看起来比他更加糟糕,但其实不难看出顾繁曾经是个富裕的人,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吴斐无异于一种挑衅,带着阶级差距的挑衅。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刚成年,父母双亡,我有资格犯中二病!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比在国内我更有目标和希望!我在尝试开启新生活!”吴斐有些懊悔,他可能不应该跟刚认识的陌生人说那么多,“别总光顾着说我,说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