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逸也有些奇怪:“我从来没见过他,以前。”
没多久两人也停好车,等走进去时杜亚琛和段云已经办好房间了。
旅店只剩下两间房,是大床房,睡四个人倒也足够,只是段明逸自然要和段云一间屋,也就意味着剩下宴喜臣要跟杜亚琛一间屋。
还是大床房。
宴喜臣又开始遐思了,他觉得自己有些发飘,跟着杜亚琛往房间走。
这倒也不是说他太浪荡,只是杜亚琛的确是个迷人的男性,而且非常对他口,加上两人现在状态本就有些暧昧,分在一间房很难不让宴喜臣想入非非。
可今天杜亚琛出乎意料表现得非常正人君子,放好东西后就表示打算下去提前探探路,明天离得也更顺利一些。
听到杜亚琛离开的关门声,宴喜臣索性自在,脱了衣服洗了澡,浑身被蒸腾得软绵绵的,疲惫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有些想下楼吹吹风。
这个天不冷,温度适中,外面套一件毛衫出门正好。
宴喜臣夜色里走着,远处枪炮声连绵,他身体上带着皂角的味道,这样走在月光下,走在带植物清香的风里,心中升腾出许多奇怪的感受来。
不知怎么的,他又想到白日里那个叫方烁的少年,总觉得他看他时,眼中闪烁着宴喜臣熟悉的光亮。
宴喜臣坐在旅馆前的台阶上,听着远处时不时响起的枪声,静静地抽上了一根烟。不过他一支烟才抽了一口,就有人站在他身后,半晌上前跟他并肩坐在一起。
“把你卷进今天的事,对不起。”段明逸平静地开口。
宴喜臣扬了扬眉,没有说话,向段明逸递了递烟盒。
段明逸犹豫片刻,抽出一根烟:“谢谢。”
“我本来觉得你只是个普通的,从表世界醒来的人。本来不该这么快被卷到这些麻烦里,所以之前一直让你走,就是避免发生这种状况。不过今天看来,你的身份还真有些复杂。”段明逸就着宴喜臣擦亮的火柴,点燃了烟,“不管怎么说,你帮了我的忙,我也应该拿出点诚意来。你今天看到的人是乌鸦。K区主要是乌鸦在管,他养着几个杀手,今天你也看到了。他会费这么大力对你感兴趣,我想不是巧合。”
“原来我不是烫手山芋,是个香饽饽。”宴喜臣开了个玩笑。
段明逸却没有笑,他烟雾中的目光有些复杂:“对表世界之外的事,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你身上有很多理不通的地方,身手也不像是普通人。你帮了我的忙,感情上我很想相信你,但又实在害怕信错了人。”
“你是在隐晦地问该不该相信我吗?我是不会哭着求你相信我的。”宴喜臣指间的烟只剩个烟屁股,他在段明逸面前晃了晃,开玩笑道,“我的疑惑比你更多,也比你更想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秘密,我很愿意接受你的信任,但我自己都不信我自己。但不管怎么说,你对我来说是里世界第一个认识的朋友,至少像今天的事不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会做一样的选择。”
“我知道了。”段明逸凝视着指尖的一缕烟雾,神色软和下来,“今天,我听到你和那个少年的对话了。”
“嗯?”
“其实你想的和他一样,自从来到里世界后,就还没有机会做选择。我还没有问过你,你的立场。”
这段话虽说得纠结,但宴喜臣听出了段明逸的意思。其实段明逸的问题,和之前杜亚琛在酒吧问他的问题是一致的,无非是问他今后做什么打算。
是打算打破这个空间,还是打算保护这个空间?
段明逸却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我的爷爷,现实世界中他很早就去世了。”
宴喜臣渐渐正色。
“很多记忆在我来到里世界之后,就已经变得模糊,但这件事我却记得清楚。”段明逸没什么表情,眼睛却很亮,有那么一瞬间,宴喜臣以为他看到了一种孩子才有的神采,“我爷爷是退役军人,退休之后很爱打牌。我奶奶走得早,我父母又工作忙,小时候都是他带的我。他一直身体健康,精神也很好,就是很多时候非常寂寞。他曾经也是个戎马倥偬的军人,年轻的时候就同亲人相聚少,离别多,老了之后却还是这么寂寞。我无法想象在我到来之前他的生活是怎样的,但我知道对我爷爷来讲,我的陪伴很珍贵。后来有一天,他忽然就睡过去,再也没有醒来了。我爸妈说爷爷去世了,但我不相信。他的走对我的打击一度非常大。”
宴喜臣静静听着,不自觉就又点上了一根烟。
瞬息的微弱火光照亮段明逸脸上的神色,除了少见的温柔外,还有些落寞。
“后我那时候压力非常大,情绪也不稳定,但我很确定那时候我还是在现实世界里的。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怎么跑到里世界中来的,再醒来的时候,只记得莫名其妙就回到了小时候……”
“那你后来是怎么发现不对劲,发现自己其实是在表世界里的?”
“有一次我过生日,我爷爷送了我一套高达模型。”段明逸脸上出现哭笑不得的神色,“你能想象吗?我爷爷,送我一套高达。可能是我潜意识里真的很想要他送我一套吧,但实际上他是那种真的不懂小男孩对高达的爱的老头。”
宴喜臣向他伸出手,两人眼神默契地互相确认,握了握手表示同好。
“后来我爷爷在里世界见到我后非常生气,打了我一顿,还好一阵没理我。这么几年过去了,我是后来才知道,这些年来我爷爷都非常自责。他觉得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我们双方太思念彼此了才会导致我被牵引到这个世界来。”
一段长长的烟灰从段明逸的烟上掉下来。
“还有这种说法?”
“还有个说法是,当里世界中的某个人,被现实世界里的所有人遗忘时,他就已经永远回不去了。”
段明逸的话让宴喜臣忽然生出一种悲怆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