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瑜把文成武拍在外面,关上门往屋里走了两步,又折回去把链锁挂上。
门外有些吵,浪了一晚上的校队队员们回来的时候没注意音量,被守株待兔的崔教练逮个正着,正挨个训话。
被踹到一边的杜栩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捞自己的“抱枕”,摸到一片空气后不满地哼哼两声,眼看就要滚到床下,直到怀里被塞了个软绵绵的枕头才安静下来,重新睡死过去。
虞瑜把灯关了,只留下桌子上的台灯,自己躺到另一张床上,原本他也是熬了一宿没睡,结果和天花板深情对视了近半个小时都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去看杜栩那套被蹂//躏得惨不忍睹的语文作业,找了支自动铅笔,想帮他订正一下。
然而五分钟后虞瑜就忍不住想摔笔。
这他妈改不下去了。
他扔下铅笔,扭头看着在梦里嘟嚷着要吃红烧肉的杜栩,真想动手把这货摇醒问问,他对“思乡之情”、“爱国情怀”以及“对祖国大好河山的赞叹”到底有多深的执念。
深到恨不得用这三句话填满整套语文卷子。
以及一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祖国的未来贡献力量”——论述类阅读理解最后一小问“谈谈你的看法”的万金油结尾,同样出现在作文的结尾段。
语文作业第一套卷子的作文是命题作文,给出的题目是《皈依自然》。
虞瑜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杜大帅这篇洋洋洒洒的八百字大作是怎么做到把开头的“生命来源于自然”通过中间大段的胡说八道,毫无违和地衔接上结尾的“努力学习为祖国发展科技进步贡献力量”,倒是想明白了杜栩的语文成绩是怎么做到在及格的边缘反复横跳、却总也越不过九十那根线的。
他把笔和卷子一推,决定还是明天晚上面对面教学比较好。
光是写在纸上,恐怕杜栩还没看一半,那可怜的铅笔字已经被他的口水泡皱了。
含着一嘴泡沫的时候虞瑜突然想起来杜栩没刷牙就睡了,他把漱口水吐进水池里,懒洋洋地想,没刷就没刷吧,管他那么多干嘛?反正和他接吻的又不是我。
虞瑜把毛巾放回挂杆上走出卫生间,抬眼一扫发现液晶电视下面的矮柜上扔着个钱包——杜栩那个没装几个硬币还的宝贝。
杜栩一直有随手乱放东西的习惯,在学校的时候随手塞桌斗里的一瓶饮料过了两天才找出来,有时候上课他没有课本的理由一概是“放家里就忘了”,还被政治老师嘲讽应该多吃点核桃。
虞瑜看到那个褐色的钱包就想到杜栩捂得死紧的照片,心里立刻泛起酸水,脑子里偷看和不偷看两个选项针锋相对,谁也不肯让步。
偷看:就看一眼,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偷看:不行,随便动人家的东西不太好。
偷看:平时也没少翻他书包,这时候才知道不好?
不偷看:翻书包也是经过允许帮他拿作业!
偷看:反正他不知道!
这道二选一题目以偷看选项脱颖而出告终。
虞瑜做贼心虚,床那边有一点动静立马站成一根标杆,只听杜栩翻了个身,呢喃几句又安静了。他等了一会儿,确定杜栩没醒,才伸手去拿。
“咔哒”一声,钱包的搭扣解开了,虞瑜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半晌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睡成死猪的同桌,轻手轻脚地抽出夹层里的照片,接着卫生间的灯光看清了上面的人。
虞瑜:“……”
直到半分钟前还在臆测杜栩钱包里放他女朋友照片的那个人是谁?
他不认识。
虞瑜面无表情地把照片放好、钱包归位,扭头去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几捧凉水降温,上床后翻来覆去半宿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杜栩是被虞瑜定的闹钟叫醒的,他挠挠鸟窝似的头发打个哈欠,发现定闹钟的人还没醒,反倒是他放在枕头边的手机一首《义勇军进行曲》响的挺欢。
杜栩伸长胳膊在屏幕上一划,把闹钟关了,慷慨激昂的国歌戛然而止,
虞瑜偏过头把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再睡一会儿……”
“六点半了,该吃早饭了。”杜栩一条腿支在床上,手撑在虞瑜身侧,“太阳晒屁股啦——”
回应他的是软绵绵的一巴掌,伸手直接拍到杜栩脸上,有气无力地嘟囔:“别闹……我困。”
他的手在被窝里焐了一晚上,和平时微凉的触感不同,贴在脸上热乎乎的,杜栩的嘴唇贴着他温暖的掌心,神智一阵恍惚,嘴比脑子还快,心里埋了大半个学期的遗憾脱口而出:“你给我一个么么哒我就不闹了。”
虞瑜不太乐意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杜栩伸手去薅他的被子,伏在他耳边胡搅蛮缠:“你给不给?不给我还闹!起床啦——打雷啦——下雨收衣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