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据季明染观察,上面基本上没几个人说真话,大多数人都想空手套白狼,或者试探对手深浅。
何解忧身份特殊,基本不和其他玩家交流,因此这个邀请并没有传到她那里。此时,季明染正盘腿坐在垫子上,拖着下巴偷瞄何解忧的表情,她工作的时候,跟一滩死水一样,但是眉眼间的认真尽责,又让人心疼。
“两个小时了,你歇歇吧!”
何解忧就在距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可季明染没有上前,这是他们的约法三章,涉及工作的情况下,季明染必须在保密范围之外。
何解忧戴着耳机,时不时和工作人员沟通事宜,季明染等不到回应,就继续在论坛里混时间,突然发现有人在讨论《被淘汰玩家的X种死法总结》这个主题。
匿名A:我一哥们遇到个医生NPC,就俩道选择题,他都答错了!原以为是扣扣钱而已,结果竟然当场被淘汰!还说什么“人命关天,万死难辞其咎。”医学上的常识,我们怎么懂?我们又不是专业医科生!
匿名B:和一个妹子合作,妹子的副本是个花圃,她就夸了句“这儿的花真香”就挂了,我还能说什么?剩下懵逼的我瑟瑟发抖……
匿名C:遇到个想占便宜抱大腿的,我没忍住……给甩掉了,后来知道她给另一个玩家探路,结果被万箭穿心而死……说真的,贪小便宜总要吃大亏。
匿名D:有人嫖-娼做买卖搞的游戏里,真是恶心到死,可惜人家活得好好的!风气真差,官方不应该整改一下吗?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倒胃口……
季明染立刻点到热门回复里,果然发现有人在大肆猜测四处施展美人计的人是哪位。
因为选手里的女生本来就很少,几轮比赛下来剩下的人基本上大家都能叫得上名字,季明染毫不意外地看到评论里出现了自己名字的缩写,她翻了翻,多半都是无中生有的酸话,就决定不再理会。
可这种被人泼脏水的狼狈状况,季明染半点也不想让何解忧知道,她悄悄往后挪了两下,准备退出论坛去玩游戏,却被何解忧发觉了,“你怎么离我那么远?”
“我没。”季明染反驳之余,是有点心虚。
何解忧停下手里的工作,招了招手,“我处理完了,你过来。”
“我又不是小狗,你招我我就过去啊?”她瘪瘪嘴,坚定地驻扎在阵地,看到何解忧起身过来,连忙叉掉了网页。可是何解忧还是觉察到了什么,她信手拿起鼠标,点开了浏览器的历史记录,“这就是你提的那个论坛?”
季明染刚注册的时候问过何解忧,何解忧当时在忙随口一句“你去玩玩吧”就打发了她,现在听她其实是记在心里的,就“嗯”了声,一把夺过鼠标,“没什么好玩的,我们去游戏里PK一下吧!”
何解忧一目十行地扫了眼主页,目光落在回复最多的那条帖子上面,淡淡地说:“也好。”
自从承认杜康就是自己的账号之后,何解忧重新注册了小号。季明染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现在是非常时刻,小心驶得万年船,于是也跟着注册了一个小号。
这次玩的是《阿穆的红绳》,游戏有PC端的,也有手机版。
季明染还记得自己刚遇到何解忧的时候,做的那个奇怪的梦,她忍不住说:“有次我找你们客服讨论攻略,他们跟我说了一大段很有深意的话,我到现在都没懂。阿穆是傀儡师,为什么她的木偶最后会像活人一样的笑?”
何解忧也记起那段往事,明明只过去大半个月,却像是隔了好几年,“你再念一遍游戏的名称。”
季明染照着念了几遍,恍然大悟,“难道这款游戏的主角,不是阿穆,是红绳?”
顾名思义,阿穆的红绳表面上是在讲傀儡师的操纵丝线,可是刚刚何解忧一提醒,季明染就想到,“红绳不是操纵傀儡的丝线,是傀儡的名字!所以游戏的主角是傀儡木偶?她后来有了生命,是因为阿穆死了吗?”
何解忧轻轻地笑,其实这款游戏的主题是救赎,但是至今还没有人玩出完整的剧情,阿穆和红绳本来是情人,红绳因病死去,阿穆为了和她永远在一起,就学了傀儡术,傀儡术的代价是放弃记忆,阿穆学会了傀儡术,也和红绳永远骨肉相连,可是她却不再记得自己的初衷。
后来,红绳想起了一切,但是阿穆惶恐傀儡的人格化,于是想尽办法要杀了傀儡。傀儡为了唤醒阿穆的记忆,自尽而亡,阿穆想起了一切,最后用自己的躯体换了红绳的重生。
季明染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她一直觉得《阿穆的红绳》氛围太恐怖,甚至一度都要放弃,可被何解忧这么一点,她心里就难受,莫名的感动汹涌而来。
原来,世间的恐惧并不完全是负面的,他们可能来自悲伤和痛苦,换了假面,伪装脆弱,吓唬那些不明真相的人。
“你那会为什么哭?”何解忧问的是表白那会,季明染哭的乱七八糟,吓得她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看你平时不哭不笑的,我算上你那份消耗一下,不行?”季明染的思绪迅速收回来,回答的很随意,她脸颊微微发烫,只觉得何解忧的目光灼灼,明知故问。
何解忧没有继续问,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正经道:“以后,别哭了。”
嘤!还是我们大茧子心疼人。季明染心想着,嘴角的笑意还没下去,就听到何解忧补充道:“太丑了。”
喂,刚刚谁说不论贫穷、残疾、丑陋都会喜欢我的?何大茧子大骗子!骗人家小姑娘芳心一片。
“想哭的时候找我就好,让别人看到,有损你的影后形象。”
何解忧正在收拾桌子,背后像是长了大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到季明染的心坎里。她迅速收起电脑和文件,坐回到季明染面前。
一张桌子,四目相对,她突然笑了起来,“时间正好。”
“什么正好?”季明染被何解忧的笑意环绕,语气也柔媚起来。何解忧说:“遇到你的时间,正好。”
这种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
何解忧的屋子里铺着季明染新买了厚毯子,地板上放着三个莲花座垫,窗台上摆着两盆多肉,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杯热白开,小小的折叠桌面前,坐着一个她,一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