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第二天,我在酒店房间收到快递盒子,是你寄还给我的戒指信物。
“我还收到你的短信,说,你不愿意做这么重要的承诺,就没想成家,不想总是腻歪在一起,想要分开……老子都忘了你原话怎么说的,大概就这番意思吧,那个手机被我暴怒地砸碎了……”
回忆本身就是一把钝刀子磨自己的肉,章绍池用带茧的手指搓着小爱人的脸,亲了几下,替裴逸吻掉稀里哗啦的几滴马尿,终于说出来反而解脱了。
“我给你发短信?我没有打电话吗,你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没有。”章绍池道,“但我给你打过很多电话,你就换号码了,你就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没影儿。”
章总一向自视甚高,鄙视那些庸脂俗粉,不轻易动情,这辈子就对一个妙人儿动了凡心。对于其他人,一定不会再有如此宽厚仁慈的忍耐力包容力,只有在小裴面前,一早就丧失了清醒和底线。
即便伤得体无完肤,还是不舍得放手。
这一点裴逸自己其实最清楚。
门廊鞋架上五双手工皮鞋,鞋帮内侧每一个年份数字都是牵挂、愧悔和想念。从那年他们在罗马“结婚”开始,每年一双鞋,从未间断。
裴逸跪在地上,抓住自己头发,想要把丢失无存的那片空白书页扯回来。试图重拾那些断裂的回忆残片,然而眼前是一片烫白过后留下的光斑。
脑袋里好像被一波又一波炮弹轰过,再被滚滚车轮碾压。说不清这是事故留下的创伤性失忆,还是真的惨遭格式化了?轰炸过后留给他的就是满目疮痍,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太荒谬了,他毕竟从事特情人员这一行,敏锐的记忆、犀利的智商这些何等重要,这简直是对他最严重的羞辱和愚弄。
他重重抽了自己一记耳光。
痛,真的好痛啊。
他用最恨的劲儿再抽了一耳光,然后再抽一耳光,让自己疼醒。
再要动手他的手腕就被男人抓住了,章绍池把他的手拽开,扳到身后一把全部抱进怀里:“宝贝,你再打,我都疼了……”
裴逸嘴角划下一丝血迹,瞬间染了白色衬衫领子。
他手劲儿很大的,下手没留情,把自己抽出了血。
窗外的天空好像骤然放亮,雾霾一扫而过。章绍池突然笑了,多少年的枷锁从肩膀卸掉了如释重负:“所以,那一天,你没有故意想要失约?”
裴逸:“不,没有!”
青灯古佛寂寥单身已久,整个人都佛了,千帆过尽快要看淡风云了,章绍池露出笑:“心里一直都有我?”
裴逸像个犯错立正受罚的男孩儿,肩膀瑟缩一下子矮掉一截:“有的。”
章绍池点头,不必多言,信你了。
裴逸气愤地摸索自己脑顶和太阳穴的微凹,想找个地方戳进去看看。
章绍池眼明手快赶紧阻拦,很冷静地掰开他的手指,阻止这种情绪化的自残:“你疯了?……别闹,你本来就够傻了!”
太阳穴一侧几乎抠掉一块皮,裴逸愤怒地喘息:“我把那玩意儿抠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常年头痛失眠,最近好像愈演愈烈,确实不太舒服。头颅里某个地方,时常伴有金属异物的刺痛感。
他习惯性地就忍着了,总之倚杖年轻,身强体健,每次没伤到不省人事他都不去医院,一贯的结实耐操。当然,去到他在六处的专职主治医生那里做“检查”,他不会得到真相。
他脑子里一定也有东西。
“脸都抽出指头印了!”章绍池捧住裴逸的头,埋怨,“这张脸也是我的,你人都是我的,我允许你打自己了吗?”
心里也全明白了,章绍池用大毛巾捂住,擦掉裴逸脸侧的血迹,最后用嘴唇堵住他流血的嘴角,一点一点吻掉污浊的痕迹,帮他止住了血。
……
第80章揭开帷幕┃哥,我回来啦。
一刻钟之后,院落的电控铁门重新开启,裴逸出门,驱车驶离别墅小院。
当然,他把他家章总劝服住,按在家里了。不然章绍池当时就去书房抽屉摸到枪然后问“你们陈处和连处呢我去找他们谈谈”,那可怕的神色很像一位被激怒的猎人拎起枪四面扫视:林子里那两头野猪呢,出来跟我的枪聊聊……
“聂妍你说实话,别骗我或者再隐瞒我,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