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身体上的缺憾让你自幼就卑微地躲在人后,你深深陷进一种自卑和自暴自弃情绪。暴力乖张只是逃避情感表达的发泄口,你是在掩饰骨子里的自惭形秽,你在质疑自己配不上喜欢的人……”
“你够了!”冷枭快要把下唇咬破,忍无可忍,一拳抡在墙上,掌骨绽裂出血。
这人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像荒漠上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被狡猾的狐狸追得没处逃了,还能往哪里逃避?……冷枭黯然垂下头,后悔这次泄愤式的绑架,转身就走,很想原地消失。
许多资料是在过去两天里,A组那位神秘不见首尾的“编外组员”传给裴逸的,让裴逸在短时间内挖到重要线索,才能在攻坚战中一针见血。
“这样的事实最终让我回想起,那波利案发时的一条细节。我们一直认定你袭击贝索托小姐是报复她的特工男友,但那只是幕后策划者对你的委托。你受人指使收钱办事,并非出自本愿,你原本没想害她。我们查实你的行踪,发现你连续跟踪朱利亚诺和贝索托小姐两个月,拖拉迁延,迟迟都没有动手,却在那一晚突然袭击了女孩……为什么?”
“我哪天动手跟你有关系吗!”冷枭很凶地吼。遮住面颊的长发发根洇出汗,面色发白然后又涨红。
“跟我当然无关,但和受害者有关。”裴逸嘴唇也微抖,“因为贝索托小姐当晚出演了剧目《假面情人》!徒有美貌却不能人道的弟弟一次又一次替哥哥引诱上门求欢的贵妇,弟弟就只能躲在强壮的哥哥身后偷窥艳情而顾影自怜。男性的缺陷让他极度自卑和扭曲,而这恰恰就是你少年时代真实的心情和境遇。贝索托小姐以放荡贵妇的角色名声鹊起,而你万分痛恨那样的人和事,就如同你自惭形秽不敢追求喜欢的对象……歌剧情节太真实了,一定刺激到了你这位观众,让你感到羞辱无所遁形,所以你最后袭击了她。
“可怜的女孩,她只是在演戏,而躲在假面背后的你,已经入戏太深了。以‘MASK’为身份代号,因为面具就是你的脸。”
裴逸终于说完他要讲述的奇情故事,吁出一口气:“我知道了你不愿让外人知道的事,你现在终于有足够理由杀我灭口,但在你开枪之前,请兑现我们的交易。冷组长,我相信你的职业素养和信誉。你出情报,我出命,我们公平交换。”
“……”
冷枭提枪的手发抖,盯着此时一脸镇静从容的裴逸,难以置信。
这人眼眶猩红低嗥了一声破门而出,如同重伤的野兽,一头冲向闷热的旷野……
面具被彻底撕碎的一刻,整张脸仿佛都裂成碎片。外面传来一阵子弹轰击铁皮、击碎木料的爆响,很久,很久,回荡着呜咽哀鸣似的回声……
人生就是一出剧目,一旦开场,很难预料剧终谢幕的结局。
妖娆的面具背后,隐藏着一个悲苦扭曲的灵魂。舞台熊熊燃烧的火焰上空,吟唱着最哀伤的咏叹调。
本是一母同胞的血亲兄弟,最终走上不同的命运轨迹。一个嚣张为匪,另一个拼命试图寻回正道。然而,英俊面孔之下掩盖着身体的残破和生理隐疾。这些秘密,从泄漏的医疗档案里曝光了。
冷鹄明明是作恶多端的匪,而冷枭明明走上正道,却因为前人的死而再次陷入歧途。
真相有点残忍,在冷枭的精神投影里,他的哥哥就是他那一部分残缺的阳刚之气,他的另一侧面。为兄复仇的人,这些年都活在兄长的阴影下。哥哥被杀死了,这个饱受困扰的病人,就好像再次被肉体阉割,精神受创……
所以,是周彬还是谁,不重要了。那就是精神世界里一个充满善意的圣母的幻影,永远不会碰触。
裴逸作为一名有点强迫症的猫科猎手,假若不能掘地三尺挖出全部真相,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毕竟年轻气盛,他最终一定会忍不住都说出来。
至此,在他的心里,罗马“焰火行动”以及开罗“羚羊行动”,一连串案件合并,才算是初步告破。他们只差再撕开最后一块幕布了。
……
荒原上,闷热空气中的一棵枯树,枝杈纹丝不动。
水汽折射,让人的视线经常迟钝模糊,就有所不察。缺水干涸的灌木丛后面,几个灰头土脸的身影匍匐前进。伏兵用迷彩装以及土色长袍拼命地稀释存在感,越来越近了。
章绍池终于可以扯掉橘红色的女式头巾,露出削成很短的发型,以及泛着青皮色的头皮。发根里全是汗水,黏着黄土砂砾。
眼神焦急,手中有枪。
……
第69章神兵天降┃老子都是蒙的!
裴逸屏息辨认外面动静,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影,是该要离开的时候了。
他轻轻活动手腕,金属镣铐就发出脆声。
远处的脚步声突然回转,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回囚禁他的房间。愈是僻静之处,回声就愈发的响,彼此心跳都如同非洲荒野上擂起的闷鼓。
裴逸捏住镣铐边缘,面无表情。
冷枭的身影重新破门而入,手里提枪,拉动枪栓,也像是终于下定了某一项决心。
下一秒,裴逸敏锐的听觉竟然辨认出,远处,旷野,有人悄悄拉开保险栓暴露了极轻微的响动?
冷枭猛然抬起头,被枪栓声音电到了似的,条件反射般的侧身横躲!
高原黄昏,枯树在原野上突然颤栗,潜行的脚步从四面快速包抄。一颗狙击子弹呼啸而至,在冷枭手中爆出一团火星,弹匣和板机机关瞬间被击得粉碎,把枪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