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是对冷组长的履历掘地三尺,再联系许多蛛丝马迹,连蒙带猜就猜到了。那个天寒地冻的远方,白皑皑的大地上,仿佛迂回地画出一片图案,待到冰融雪化,覆盖的往事终于露出端倪。
“原来就是这样?周彬提起过他在英国念书,念了个很没用的生物医学专业,结果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只能从家里要钱瞎混,我当时没有细察是我犯蠢了。他不是无聊念这专业,他也没失业,他是供职总部的文职情报员。”
冷枭脸色不太自在,狂啃自己拇指和食指指甲,明显暴露少年时代缺乏管束遗留的不良习惯……姓裴的你也知道太多了,你怎么知道的?
“救命之恩就应当以身相许啊。”裴逸吊在墙上还有闲情逸致打趣别人,“反正小周也是单身,不需要人伦道德节操上有什么顾虑吧?”
“我没你那么骚,见个男的就发浪。”冷枭再次掏兜,发现没烟了,把脸压到很低不愿暴露情绪,“我没有想要那样……”
“你们至今只见过三次,以旅行为借口在境外匆匆见面,就分开了,从未深谈,你却对他怀有隐秘的好感,替他委屈而鸣不平,原来你懂得感恩,也很讲义气。”裴逸说得像连珠炮一般,“哦,不,你们见过四次了,还得算上这次你远赴香港探病。在医院里你甚至没有跟他讲话,不敢让他知道你的想法,你以自己喜欢男人为耻,你……”
“我没有以此为耻!”冷枭脸色涨红。
“那为什么呢?”裴逸直面冷枭的眼,很有耐心地替对方剖白,“你原本是因为你兄弟的死而对六处、对我都心存不满,但你也知道冷鹄犯下罪行,他是通缉犯我没有做错。你拼命想要说服自己也想让我相信你就是为了哥哥,但你突然出现的时间点、你对我的怀恨在心锲而不舍、连带着想害我身边的爱人,这种种细节都暗示了你复仇的最直接导火索,其实是因为在‘魅影号’那艘船上,周彬少爷不幸替我挨了一刀,伤及他的右手!
“右手多么重要,让一位医科高材生差点儿要废掉职业前途——你一定恨透我了。你内心明明怀有牵挂,为一点点知遇的恩情和温暖,就多年恋恋不舍。
“你没准儿还怀疑我跟周彬有一腿?怀恨再加上嫉妒我、吃我的醋?”裴逸一笑,“这事我要先澄清,我男朋友盯我盯可紧了,我可绝对没有沾惹你的人,不然章先生会把我捆了用鞭子修理我的!”
话太多了。
混账,简直混账。
冷枭的右手明明没受过伤,却在轻微发抖,说不出话——因为裴逸句句话都戳中他要害让他没法反驳。
裴逸好像操纵了一支柔韧又无形的利箭,箭头会拐弯的,兜了很大一个圈子,最终绕回来正中靶心。
“我的解释来得迟了,但不妨碍我的诚恳。”裴逸轻声说,“我愿意为我那时的冷漠和粗心致歉……对不起。”
冷枭眼底浮出两块红斑。
明知就是被“攻心”了,却感到内心顽固挣扎的壁垒在一点一点崩塌。
“很抱歉”和“对不起”这几个字,在某些场合和情势下,确实拥有很大的杀伤力。因为像他们这样的男人,流血流汗舍命都不愿认输低头的一群男人,面对对手,很难说出抱歉或对不起这样的话。
杀人害命,很容易。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最难。
第68章真相大白┃案件初步告破。
大群羚牛在高原上迁徙,长途跋涉,艰难地寻找远方的绿洲。红日被水汽折射出一层层波纹……
援兵小分队冲出风暴地带,也同样历经了一段艰苦的长途奔袭。
聂妍喊:“老板,前方已经接近苏丹边境啦,我们必须尽快确定组长可能会去的位置啊!”
章绍池:“我们靠近红海沿岸了?……他们不会跑到海上去?”
周彬:“不会吧?他们没有吃水深的船舰,一定还藏在陆地。”
这里已是边境的三不管地带,战乱和贫瘠在这里制造了季节性的荒芜。在缺水的时节,彻底成为不毛之地,不见人烟,却又很容易隐藏不为常人所知的罪恶。
越野车在荒凉的大地上狂奔,黄土烟尘如澎湃的波涛在四周弥漫,眼眶被刺痛想要流泪。
章绍池手握方向盘,余光瞥向右侧的副驾位……
他以前从来都不给别人驾车,精神上极为挑剔并且以此为傲。周彬端坐的位置,原本应当坐着他的年轻的爱人,英俊的脸庞、动人的笑容一如既往。十几个小时的分离已经让他度日如年,无法想象小裴此时可能遭遇的困境……他们该怎么办?小裴怎么办?
“你们组长身上,应当还有一个很小的备用设备,或许可以定位到信号。”压抑的气氛中,临时指挥官突然开口。
什么?哪里?!后车晃了好几道弯,驾车的聂妍在喊:“老板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习惯性保持沉默的钟泽都出声了:“什么备用设备?组长身上有吗?”
章绍池道:“他曾经和我提过,右脚外侧凸出的那块踝骨,做过摘除手术。那块‘骨头’是假的,里面镶了微型电子定位塔……”
他认为这大约就是裴逸身上,最隐蔽的高级装备了。不是众所周知的“耳钉”或者“喉结话筒”,也不是雷达腕表,而是脚踝上趾甲盖大小的那块“骨头”。里面是空芯,制造和镶嵌非常精密,外人就不可能察觉,也就不会被绑匪拆掉。
罗马城郊外的酒馆地窖里,两人那时躲在里面偷情。章总抓起爱人的一只脚大力抚摸,啃到脚踝上精致的凸起裴逸叫了一声,“别咬那里”,所以一不小心知道了这桩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