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组长从衣兜里随便翻出来一个很小的物件,是钢笔的笔帽,很轻又精准地弹射过去,触发了门边暗藏的一线机关。他假若没有防备,踏入房门就是自蹈险境。
火线引爆了,轰然一声闷响,耀眼的橙色火球带着剧烈震颤,把人弹开,周围弱不禁风的墙壁就跟着脆弱发抖。火苗四射,灰白的墙皮纷纷如雨地落下……
楼梯之下,底层的房门突然裂开了!四分五裂的门板后面撞出一道刚劲的黑影!
那黑色身影是被裴组长凶狠地伸出双手,毫不犹豫,从柜子后面的藏身处拖出来的。
冷枭。
木屑如天女散花,扫过脸颊立刻就让两人都飙出血痕。飞溅的火星眼瞅着快要点燃周围的家具木料。
格挡,飞膝,凶狠地肘击,砸出鼻血……这是他们平生战斗过的最狭窄局促的房间,俩人甚至连腾挪转身的余地都没有了,只能勇往直前,近乎疯狂地想要灭掉对手的战力。
重归故地就是内心怀有一番执念,想要较量高低,都没有退路了,心知肚明。
出色的猎物VS.更出色的猎手,在盛行丛林法则的北非,在生死恶战中,他们斗得难解难分……
裴逸撤后一步,用拇指肚轻轻抹掉嘴角撞出的血丝:“冷组长,你早就露相了,缴械投降吧。”
冷枭的脸在月光下半隐半现,抹一把鼻血,鼻翼耸动出野性的张扬,一头乱发在热浪中飘扬。
“向你这位逃犯投降么?”冷枭脸上也现出鄙夷,全不在乎了,“裴组长,哦,不,只能称呼裴先生了,你现在跟我有什么分别?你终于也是大名鼎鼎的通缉犯了。”
“被你们逼得,合你的意吗?”裴逸冷冷的。
“对,是我们设计逼你的,你终于也走上这条不归路!你会越走越远,你回不去了。”冷枭眼里说不清是幸灾乐祸,还是顾影自怜。
“……”
威胁的话像带着金属锈迹的冷兵器,狠狠刺进裴逸的心,让他难受,让他忍不住走神,总在想宁非语或是黄永锋的悔不当初。那些被拐带上了邪路的年轻人,当初是不是也曾经被恶人威胁、敲诈、蛊惑,最终误入歧途,跌入深渊回不了头。
蛊惑人心的话总是绵里藏针,动听而带毒,就像有毒的罂粟花总是娇艳诱人。
“应该弃械投降的人是你,裴先生,加入我们吧,跟我在一起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冷枭恶劣地说。
“呸。”裴逸鄙夷地发出一记闭唇音。
静止僵持片刻,一双人影再次陷入疾风暴雨的恶战,家具被拳脚揍得纷纷解体,碎裂。
裴逸突然从衣兜里摸出那只钢笔,锐利的指尖夹着更加锋利的钢笔划向冷枭的喉结,几乎一剑封喉让冷枭愕然后退,随后就被裴逸拽住头发狠狠掼向衣柜,“哗啦”砸出一个大洞……
一贯优雅的人也被激发出刚烈的血性,两人就是都太倔了。事到如今,已经不是要争执谁是谁非,不像为兄弟报仇,更像是对自身身份价值的某种宣誓、证明。谁才是是六处的王牌特工,你吗?
同是在人世间孤身流浪的男孩,回首不见归路,无奈造化弄人。
冷枭被钢笔抡得无路可走,被逼入厨房,狠狠摔在灶台上砸碎一地碗盆。这人顺手捡了一把生锈菜刀,流畅地反击了……
古老的白色房子,陋巷交错的居民区,这栋公寓楼被打斗震出一阵阵哆嗦。
但是没有人报警,没有警察前来查看。楼上,楼下,或许隔壁,就有住户人家,这时候都缩在床下,眼神迷惘呆滞,对这些动静早都习以为常。这里时不时发生一通爆炸、恐袭、坠机之类,清晨再抬出几具盖着白布的尸首,已是当地人的家常便饭。
多么不人道的“家常便饭”啊,带着茹毛饮血的味道。谁不愿意在每晚归家的时刻,都能裹着温暖的灯光和饭菜香气走入家门?
冷枭一刀斜斩,被裴逸惊险地一脚踹开,后背跌向厨房窗台。
下一秒,“啪”,碎玻璃就在两人眼前崩裂四溅……
一颗子弹尖锐地呼啸着,燃烧着打向冷枭的头颅,却因为这人炸开的一头长发以及剧烈晃动而稍微偏出,擦破头骨让血溅出来了。
冷枭眼底流露出惊异:什么人?
他的瞳孔映出裴逸修利的身影。你不是孤军作战孤家寡人了么?你的组员全部被拦截,你身边只有你的情人床伴,那个出手阔绰、满肚子酒色财气的大老板,怎么还能埋伏了狙击手?
你他娘的又来二打一欺负我耍单?你不要脸!
裴逸甩了甩肿胀发痛的手指,在喘息间浮出笑容:对,就欺负你耍单,你还继续打么?
仅仅相隔一条狭窄的街道,对面的住家,斜对着这边厨房窗户的那块窗帘后面,埋伏着守株待兔的真正的猎手。
章绍池以站姿持枪。
他很稳地端住沉甸甸的枪筒,眯细了眼,眼皮上染着晨曦的第一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