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咱俩刚才差点合葬在那个地道里……啊,硌着老子后腰了。”
章总终于开始唠叨抱怨。他躺在横档式的座位上了。
合葬?没话说你就闭嘴吧……裴逸笑出声,试图抹掉脸上的水,手指上的血却又弄到脸上。他含住手指,悄悄舔掉血,不愿让某人看到。
月从云层缝隙间洒下一片光芒,河道上水光潋滟,四面就是城市灯火通明的美景。这样的人间仙境,本就不该遭遇心怀叵测的狂徒的侵扰玷污。
章绍池伸手攥住裴逸的手腕,攥紧,狂放沙哑地笑出来:“呵呵——”
裴逸疲累地转动眼珠:“这好像是……叹息之桥。”
“什么?”
“叹息之桥。”裴逸翻身,手指前方,“河这么窄,两侧是古代监狱遗迹,我明白是在哪里了。”
“前面那座桥,就叫做叹息桥,也算是个游人必去的景点,还流传了一个挺悲惨的爱情故事。据说那时有个监狱囚犯,入狱时被押解着从桥上走过。那人往桥下一看,正好一对情侣坐船经过,情侣其中的那个女子,竟然就是他自己的未婚妻……”
“这忒么谁编的?无聊。”章绍池立刻皱眉不悦,“什么无良负心的女人,自己未婚夫刚进监狱还没送终呢,就红杏出墙另觅新欢了?”
“你以为世上能有多少贞男烈女?男人不也一样水性杨花吗?”裴逸眼底浮现了一片水波,口吻故作轻佻薄凉,“那个倒霉蛋也太不幸了,锒铛入狱同时又发现未婚妻跟别人跑了,绝望之下就一头撞死桥上,留下一片洗不掉的血渍……后人就把这座桥叫叹息之桥。”
裴逸声音轻软,喉咙微梗。平生不愿相思,才会相思,永远都是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呢喃式的叹息之间,又夹杂了刻骨的甜与痛。假若爱人有一天不能留在自己身边,世上又有多少痴男烈女,还能心甘情愿为对方守卫坚贞,在漫长的黑夜里点亮那盏暖灯,无尽地等候;或把自己也一起放逐天际,披星戴月,踏遍荆棘?……
真的能有吗?
月色如蝉翼轻纱,毫无分量,裹在他们身上。这就是他俩最熟悉的月光。这是生命不可承受之轻。
章绍池皱眉,突然一抹耳朵,血出来了。
“你怎么啦?”裴逸惊慌翻身起来,帮这人察看。
章总耳膜很疼,估摸是里面破了。
鼻子也流出一些血,头晕得厉害。他自己用手抹掉了,不爱让外人看到狼狈的弱相,都快要七窍流血了,这笔账一定要找回来。
医护人员想要上船治疗,或者把这位难伺候的大爷弄上岸去。章总赖着不愿下船,一把推开身边的人,“不用你们!”
有人拿出很可笑的氧气面罩,可能以为这位老板缺氧缺得已经开始说胡话。
“我不用那玩意儿。”章绍池哑嗓儿哼了一句,“缺氧就给个人工呼吸,我身边有人。氧气面罩扣在脸上干什么?那是临终关怀才用的东西!……”
然而章总没有等来人工呼吸,裴组长抄过厚厚一沓纱布,捂住这人出血的鼻子顺便把嘴也捂了……
章绍池喷着粗气笑出声来,伸出被泡出浮肿褶皱的手指,捏住裴逸的脸,毫不客气地摸来摸去。
他想说点什么,他也想要表达心境。
“叹息桥的传说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听的是另一个版本。”章绍池讲得从容不迫,“每一对来到威尼斯城的情人,都会特意乘小船从这座桥下经过,只要从这桥下过去,就代表彼此情谊一生一世,以后不会分开了。”
目光湿润而坚定,就是借一句缘起,求一个认同。
心里认定这个故事版本,就是属于咱们两人的版本。在我章绍池这里,没有其他愚蠢无聊的分岔剧情,我就不接受还有其他任何版本,宝贝,你明白吗?
乘着这条船,过了这座桥,哪怕再多的磨难上天堂下地狱,都会在一起。他娘的老子刚才差点跟你“合葬”了,这会儿你又想退缩又不认账了?
裴逸眼里有火光。
他突然撑起来,对他二舅舅耳语一句:“您的故事没记全,您漏讲一段……每一对情侣经过这座桥,都要在桥洞下面接吻,接吻了才代表一生一世,不会再分开。”
吻过的才算数。不然你让那些路过桥下的兄弟姐妹,父子,母女,猪马牛羊之类不相干的,也都搞乱伦么?
月色突然暗下来,小船滑入桥下阴影。
裴逸用臂膀搂住章总的头,捧着脸,湿润发烫的唇罩上了男人湿漉漉的嘴唇。他很用力地,很深情地,吮了一下。
浑身都湿到透了,身上一丁点热度就让他们不知不觉黏在一起,紧紧勒住对方的胸膛,想要攥出那颗心的血色,再次验证成色。
裴逸迅速得到了回应,章总被他压在船头的那个“情侣座”上,硬邦邦的,枕得很不舒服,大睁着眼。
肯定没有枕着小野猫的胸膛或者大腿舒服。
章绍池也毫不犹豫伸开了臂膀,用硬朗阳刚的怀抱迎接温热的身躯,用力吸吮那透亮的颜色很美的唇珠。周围的湿寒都被燃起的火焰蒸发掉了。澎湃的热力,如潮的思念,像隧道里一股洪流涤荡着肉体与灵魂,无比渴望地吸吮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