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在元宵之后的清晨发起进攻,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相处中,卫衍并未向陈子穆提及过任何军事,但陈子穆自幼熟读兵书,从卫衍越来越迟的回营时间,以及偶然在伙房遇上李徒时,对方有别于以往的严谨态度中便能察觉一二。
到了元宵那日,营中几乎已经完全没有了节日氛围,用完饭,卫衍让陈子穆先回营帐,他自己则与李徒、吕义水二人一道去了主帐。
“阿徒,你去通知所有都统以上将领来主帐集合。义水,你去让人鸣号角,按之前的部署,半个时辰后发起进攻。”
刚进账的两人听这话都愣住了,李徒率先问道:“可之前商议的不是明早进攻吗?”
“计划有变。”
吕义水不似李徒那般单纯,稍一思索便有些明白其中的意图,“将军莫不是怀疑......这营中有奸细?”
“不,不可能吧?之前参与讨论的将领都是在镇北军中多年的老将......”
“嗯,其实是父亲来信提醒于我。”迎着李徒难以置信的目光,卫衍解释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军中一定有人背叛冉郢,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没有叛军自然最好。战略部署是早做好了的,今晚或是明早进攻对我军来说并未有太大区别,若真有人将消息透露给了苍川,我们提早一晚,也算是将计就计,更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吕义水将卫衍说的话细细想了想,拱手道:“将军思虑周全,属下现在就去召集兵马。”
卫衍此时对两人说这些,无疑是代表着莫大的信任,李徒不会想那么多,吕义水心中却是十分清楚这点。
见吕义水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卫衍笑了笑,又看向另一边与他性子截然相反的李徒,“阿徒你也去吧,我刚刚说的话我们三人知晓便可,切记不可泄露出去。”
虽然三人几乎可以说是一块长大的,但那两人却总比自己聪明。
李徒竟有些羡慕起吕义水与卫衍间超乎常人的默契来,撇了撇嘴,心中闷闷地想,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看上的人也都是同一位吗?
那人明明是在卫衍帐里,看起来也更为亲近,义水岂不是很吃亏,与其心属这样得不到的人,还不如......
“李徒。”见他在这种时候还出神,卫衍沉了脸色。
“是,属下这就去召集将领,将军说的话,必定不会泄露半分。”李徒自知万不该在这种时候还胡思乱想,回神后丝毫不敢再松懈,领命而去,
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也随着紧绷起来的情绪被抛在了脑后。
之后面对其他将领的询问,卫衍沉着脸解释:“收到消息,苍川军队对我们要发起进攻的事已经有所准备,并且知晓准确时间。”
“这,这怎么可能......”
卫衍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这事改日我定会查明,当务之急是眼前这仗,只许胜不许败,你们现在去整队,半时辰后,本将要看到一支最强最有士气的镇北军。”
“是!”
待所有人都撤出主帐,各自去准备,卫衍又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赶在这短短的空隙回了趟自己的寝帐。
陈子穆刚刚听到了号角声已然确定了卫衍近些日子来在谋划的是什么,此时见他回来,立刻迎上前问道:“将军,要开战了吗?”
声音中无法克制的带出些许急切,他心中隐隐有预感,卫衍筹备许久的这一战,也许便是首战外,双方最激烈的一次交战,这战一旦打起来,绝不会简单结束。
“嗯。”卫衍伸手替他理了理发顶因为太快起身而浮起的发丝,交代道:“你自己小心一些,我已经吩咐过,若有情况,会有人来带你离开。”
陈子穆却没有因为卫衍的这句话而被安抚,心中反倒升起了一股更浓烈的不安。
苍川国内的局势其实与冉郢目前的状况格外相似,同样是朝堂不稳导致的内外勾结,现下赫连淳锋的态度不明,陈子穆也不敢断定他是否与陈司有直接联系。
又或者说,他若与陈司直接挂钩倒还好,怕就怕与陈司勾结之人是站在赫连淳锋的对立面,这样一来,两方人马的生死存亡皆不在那些人的考虑范围中。
战争越激烈对他们来说越有利,对方行动起来自然便更加无所顾忌,情况也会更为复杂。
卫衍这一战,可谓十分凶险。
陈子穆闭了眼,脑中两种声音不断撕扯着,最后情感的那方占据了上风,他拉住已经转身欲走的男人,冷静地提醒道:“将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御敌之时,千万小心防范自己人的反扑。”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瞬间,卫衍反手握住了他纤细的手腕:“你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将军若是信我,一切小心便是,将军若是不信我,等大战归来,是要审还是要治罪,子穆悉听尊便。”
“你......”
“将军,该出发了。”
帐外传来吕义水平静的嗓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卫衍深深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可对方毫不躲闪的目光中除了一丝被隐藏起来的担忧,再无其他。
“我会平安回来。”许久后,卫衍放开他的手,看着白哲手腕上留下的明显红痕,匆匆说了句“抱歉”,再没停留,头也不回地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