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司恼火道:“不要你那些,就借点钱,你哥原来炸了的实验室你不是后来给修好了吗?直接借来用用,再要一百万就行,他要什么器材你给他置办。”
冯德维恩简直匪夷所思:“你怎么还就跟这件事杠上了,这什么时候了还修实验室,你到底要干嘛,你不跟我说明白,休想从我这拿走半根笔芯。”昼司思考了一下,说:“那我得问问。”
“问?问什么?问谁?”冯德维恩纳闷道。
昼司扭头朝米奥勾了勾手,对方看也不看他,说:“我听见了,你自己问二号去吧。”
言下之意是他没有意见——医生和师傅把他救回家后亲手养大,又托付给了自己的作为赏金队长的好友照顾,要是没有他们,他早死在废土上一万次了。既然是医生的家人,是血是命,他都愿意给。
不对,现在命稍微金贵了一点,暂时还不想交出去。
听他这样说,昼司站起身来出门晃了一圈,回来时带着三位变异人——其实他只邀请了二号,但是二十九怕它“太傻容易上当”也跟着来了,七十三更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见着有热闹就非要上来凑。
昼司使了个眼色,冯德维恩便叫屋里所有的侍从全都出去了,米奥竖着耳朵听了听,说:“都走远了。”
昼司清了清嗓子,开始简单解释几件事之间的联系,说道血清实验之时,二号把兜帽一摘,冯德维恩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来。
他站起来后退了好几步,凳子也被他踢翻了,七十三对他惊惶的反应很满意。
“你疯了?你这是要拉整个虚摩提给你陪葬?”冯德维恩呆立当场:“这要是谁不小心被挠一下,整个虚摩提可就毁了。”
他顿了顿,不可置信道:“不会那好几十个人,全都是……”
二号木然道:“我没事儿挠你干什么。”它又看了一眼不老实的七十三,忽然觉得底气也不是那么足了。
“你们全都走,快走,”冯德维恩挥了挥手,像是在赶什么虫子,“从哪来回哪去,别的都好说,这不行。”
二十九全程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对这避之不及的反应也没什么太大的感想,但冯伊安微妙地察觉到它好像是不高兴了。
“你们先出去吧,帽子戴好,”冯伊安说,“我来给他解释。”
见哥哥朝自己走了过来,原本咋咋呼呼的冯德维恩一下就老实了,低声询问:“你确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冯伊安倒是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问:“你帮我把实验室恢复了?”
冯德维恩一下有些窘迫——哥哥走之前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实验室被父亲给砸了,他以为哥哥是因为这件事和父亲闹气离家出走,很快就能回来。所以他才背着父亲,一点点地悄悄把实验室恢复了,想着哥哥回来的时候会高兴。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自己傻,但实验室也就这么放着了,从未挪作他用。
他的理由是——月桂号上不缺这点地方。
冯德维恩点了点头,终于问道:“你……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翊哥呢?
冯伊安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只说:“翊……已经走了七年了。”冯德维恩其实早有预感,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心里一沉。他转念又一想,皱起了眉头:“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回家?”
冯伊安一愣,迟疑道:“我……”
冯德维恩咬牙切齿道:“亏我,亏我还以为你和翊哥两个人在废土上,在外面的世界快快乐乐的,那么高兴,所以才一点儿也不想回到这个鬼地方来。”他受伤的表情像极了小时候的样子:“结果根本不是,都那么痛苦了,为什么还不回家!”
冯伊安低下头去捂住了脸,冯德维恩一下不吭声了。
在手里埋了一会儿后,冯伊安重新抬起头来——他并没有流眼泪,又恢复了平静,说:“你说得对,我是个坏哥哥,坏儿子,胆小鬼,我不敢回家,也不知道去哪,我大部分时间其实不会去想这些,怕想着想着,就……”
“好了好了,”冯德维恩忽然害怕起了话题的走向,连忙打断了他:“就当我说的是气话吧。不是说废土上风沙又大又干燥吗?怎么你还长这样,你看我,每天连带你和爸爸的份劳碌,现在看着我倒更像哥哥了。”
冯伊安抬眼看了看他,还是把心中的话吞了几句回去,说:“那几位高级辐射人我也打交道一段时间了,和废土上那些变异怪物完全不同,它们抱有着作为人类的全部理智、逻辑和记忆,甚至还比有些人更像是人。只不过是命运作弄,它们也只是想要一个机会。”
“可你这个实验风险极大,结果不能保证,到时候做不出成功的血清,你确定它们不会受刺激暴起?”冯德维恩问,“它们要真像昼司说的那么厉害,到时候谁拦得住?”
冯伊安咬着下唇——他不是没想过这件事,但二十九的话又响在他耳边——“每一天我都在等待真正的终点什么时候来临,而每一天对于我来说都是死亡。”
冯伊安摇了摇头:“它们的愤怒早就消耗在过去每一天对命运的质问里了,永恒的绝望,那是你我都不能理解的。”
冯德维恩似懂非懂,但仍是不赞同,他最后退步道:“你让我想想。”
第55章Chapter53安娜公主
虽然冯德维恩嘴上并未答应,但冯伊安似乎并不太担心,绕了一圈,又不请自来地溜去了实验室。
除开那些房间院角的小打小闹外,冯伊安人生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实验室建在月桂号西北方的园子里。起初只是将一个小小的杂物房挪作他用,发生过好几次事故之后,冯伊安的父亲勒令他提高实验室的安全系数,再有一次爆炸就要拆除这个违规建筑。于是冯伊安不得不拿出自己存下来的零钱,又找父亲贷了些款,才修建了如今这个白色建筑的雏形。
今天,建筑的架构还和最初时十分类似,只不过里面的设备和装饰早已几经淘汰升级,最终停留在了冯伊安离家的那一年——冯德维恩后来试图把实验室恢复成了他走之前的样子,然后就再也没有人用过,定格在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