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他像急不可耐想把自己搓暖那样抱紧了双臂,吃下肚的药发挥着药效,他的表情已经不似刚才那样痛苦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他只是在哭,眼泪像打开了阀门那样流个不停。
“最近深圳又开始降温了,是不是马上就要过冬了?”他没头没尾地问道,“深圳就这样,暖和得我都快忘了这儿还有冬天。每年一降温,眼看着就要过年,哎,怎么这么快呢,又要过年了……去年的年我们是在坪乡过的,那儿现在什么样,我都好久没回去过了。今年这个年要在哪里过啊,不知道,反正回不去了,你把店给卖了……对,回不去了。胡叔叔,怎么办,我都没家了……”
青年一面说着,一面用力抽了抽鼻子。胡达的心下酸成一片,走上前去,擦着他的脸哄他。
“对,你说得没错,都是叔叔不好,是叔叔对不起你。”
没想到青年听了那句话,哭得更委屈了。他抬起头,一张笑脸红彤彤汗涔涔地仰面对着胡达。
“还有,你还说过你会照顾好我的。可是刚刚那样真的很疼,我都那么疼了,你还凶我……”
“是,是我错了,我不该凶你,真的,我该打。”胡达心慌地捧住青年那张脸,恨不得抽打自己两把那样把青年整个人拉进了怀里。
吴久生在他怀里打了个酒嗝。
“我不去医院,”他坚定地说,“今天是我生日,我——我高兴,我就不上医院,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好好好……”胡达已经很难说出话,只能强压着心头的哽咽软声顺着他的话问,“那你告诉我,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我……?”青年一愣,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是在很用力地思考。过了一会,他那张驼红的脸上显露出一个傻傻的微笑,“我啊……我想亲你,抱你,和你在一起……”
胡达转过头去掩住了自己的额头。
他的眼睛又开始作痛了,痛得像有刀片在眼球背面切割,痛得他视线一片模糊。
身前的青年见他这样,还以为他又要拒绝,撅起嘴这就发起酒疯来,他揪着胡达的衣服不放手,把脸上的汗水和泪水都蹭在了胡达的前襟上。
胡达一咬牙,强行拉开吴久生那双在自己身上乱扯的手,飞快地转了个身,一把就把开始胡闹的青年背在了背上。
车水马龙打他们身边飞速的奔驰而过。胡达喘了口气,掂了掂背上的人。
“走,我们回家去。”他说。
背后的青年听了那句话,总算安静了一些,他低下头,乖乖地趴在胡达的背上,像心愿终于被许诺满足的孩子,很满意很干脆地答了个“好”字。
他们像那样沿着人行道一路往前,穿过深圳这座城最繁华的夜色,走进静谧无人的,只有飞蛾扑闪翅膀的路灯的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