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华是真的有点儿想不通。他看得出来,青年老实、胆小,也不像有什么多大的野心,本来该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林建华混江湖混久了,并不剩下多少鸡零狗碎的同情心,他问,不是因为他真的在意吴久生,而实在是青年慌慌张张的样子,让他想起某个要命熟悉的人。一想起来,便觉得心很痛。
所有心理活动都被掩藏在林建华那张冷酷的面容之下,吴久生并看不出来,只觉得对方还想从自己这里套出更多的话,赶忙咬紧了牙关。
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让林建华知道自己和薛锦同之间的龃龉,更不能说漏嘴四毛和工厂的事,否则肯定还要节外生枝。
“我和薛哥是一个厂子的,他是我生产车间的小组长。”最后吴久生挑拣着说法回答了对方,“薛哥看我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说……说带我来见见世面。”
“呵,然后就把你卖了?”林建华讽刺道。
“我什么的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青年摇着头,“薛哥说拿我的身份证是为了给我买车票。”
说法倒也说得过去,林建华想。
“那他不知道你不摸女人?”他又问,“东莞也有卖鸭子的店,他怎么不带你去那里?”
“我……”吴久生低下了头,“我自己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我很害怕,没敢和任何人说……”
到此,林建华才算得到所有想要的答案,也没有再多逗留的必要,便用房里的内线给欢喜缘的领班打了个电话,说了吴久生和薛锦同的事,叮嘱他们在利息到期前,一定要在店里把人给看住了,那之后,他人才真的离开。
门被合上之后,原本紧绷着身子的阿惠像忽然散了架似的瘫软下来。刚才跟林建华谈条件的时候她可真吓破了胆,到了这会还一个劲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念叨着“弟弟啊,你可把阿姐吓死了”这句话,松开了挽着的吴久生的那条胳膊。
而吴久生则爬将起来,一步跨到窗前,掀开窗帘蹲守着。几分钟以后,他看见林建华从一楼的大门口走出来,走向一辆停在院子里的黑色机车,跨上之后伴着轰隆隆的引擎声浪扬长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人下次来是什么时候?”他问阿惠说。
阿惠还在为方才的那一遭事情后怕,答得迟疑了些。
“应该是下个礼拜吧……”她说,“不出意外的话,每周他都会来一次。”
“下次来,应该就是得找他还钱的时候……”吴久生呢喃着。那句话倒是提醒了阿惠原本最在意的事。
“你们有钱还吗?”她脱口问。
吴久生回过头来看着她。
“要是没钱还,会怎么样?”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