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靖根本不明白齐染在说什么,他的眉头紧紧皱着道:“你什么意思。”
齐染看着他,淡淡道:“九弟还不明白吗?这墙上的砖和洞是孤一块一块数过的,甚至这间牢房里来过几只耗子,爬过几只蚂蚁孤都知道。”
齐染望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齐靖,继续道:“你一直以为林悦才会鬼怪之术,我是靠着他才成就的今天。你既然敢这么想,那为什么不再大胆点,也许林悦只是一个幌子,真正是鬼怪的是孤。”
齐靖心底已经有所猜测,他那漂亮的脸上第一次显出震惊,他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齐染望着他低声却厉声道:“你心底不是一直在怀疑我为什么突然对梅妃起了疑心,为什么不愿意和斐家联姻,为什么对你和安贵妃防备重重,甚至为什么钻不进去你们设下的圈套?也是,我都钻过一次了,甚至在这个地方被九弟你亲手端来的毒酒给毒死了,我怎么可能还会再钻进来一次呢?”
齐靖愣怔的望着几乎是一脸疯态的齐染,齐染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没有等齐靖说什么,继续轻声道:“九弟也许想听一个故事,不过这个故事应该过两年才会发生。那也是一个飘着大雪的年底,宫中歌舞升平,四海祝贺……”
齐染幽幽的说着他的上辈子,他语气很平静,但是里面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说完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后,齐染望着已经呆掉的齐靖道:“你知道一个养尊处优的太子在这天牢里受尽刑罚是什么感觉吗?一个字,疼。他的腿断了,也许身上的骨头都断过一遍了。但那时最宠信他的父皇还没有死,那些人也不敢让他死,所以断掉的地方又接了回去,然后又因为刑罚而断掉了。疼的太狠时,他只能数着墙上的砖,看看有多少块,念着墙上的洞,有多少个。他其实可以死,但他不愿意,因为死了就是畏罪自杀。天牢里暗无天日的时间太长,没有人敢和他说话,他能见到的活物就是一些耗子和蚂蚁……等他的九弟成为名正言顺的帝王来看他这个失败者时,他的腿已经不能走了,能动弹的十指也因为伤太多扭曲了。他勉勉强强能自己接下那杯毒酒喝下。是了,他那九弟最终还为他平反昭雪了,历史上给他正名,说他并非乱臣贼子。”
“在九弟心中,那个太子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不记仇恨呢?可是他回来了,带着记忆带着疼痛,一夜一夜的睡不着,他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真实。可是那场噩梦里的一切在他眼前不断的上演,你说可笑吗?”说到这里齐染突然笑了下,他道:“九弟说那件龙袍,还有谋反的信件是什么人伪造的?疼爱这个太子的梅娘娘又是被谁蛊惑的?”
齐靖望着齐染那双像是浸了雪水的双眸,他打了个寒颤。齐染笑了下,他道:“你一直怀疑我为什么那么确定是你和安贵妃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那是因为我知道本来就是你们。梅妃和七弟不过是你们手中的棋子。那个前来刺杀我的刺客,虽然他的样子比几年后年轻了,但是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是当初刺杀父皇的人。要不然,我怎么敢提醒萧善,让他死死的追查安家,最终找到了证据?”
说道这里,齐染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他嗤笑两声道:“什么兄弟之情,什么养育之恩,在皇位面前什么都不是。七弟,我把他当做真正的兄弟,梅妃我把她当做亲生母亲。安宁,我把她捧在手心里,可是换来了什么。他们被你和安贵妃挑拨利用,成了陷害我的最好棋子。父皇受重伤昏迷的那些日子,我就在这天牢里等着,等到最后也没有再见过一次外面的太阳。哦,对了,据说我在这天牢里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对亏了当年的安贵妃和九弟你呢。你们怕父皇醒了,一切真相大白……一个身体被废了的太子,就算是被人发现是无辜的,又能如何呢?”
他抬眸望着这间天牢,然后用手抚摸了下冰冷的墙面,他说:“当时我双腿被废,想的最多的是什么时候能站在这里摸一摸这墙上的砖,毕竟数了那么久,都有感情了,现在倒是能如愿了,也算是圆了当年的心愿。”
齐染把手从墙上拿下时,他望着齐靖道:“九弟可还有什么疑惑需要孤解释?”
齐靖失魂落魄,仿佛陷入了一场梦中。
齐染收回目光道:“九弟就当听了一个故事吧,现在故事也讲完了。九弟没什么事的话,孤就先回宫了。”
齐染说完这话朝牢房外走去,在他离开牢房时,齐靖突然开口了,他声音有些嘶哑,道:“那故事里的七哥,当年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母亲做的事,还是心中什么都清楚只是被权势迷住了双眼?”
齐染停顿了下淡淡道:“这你就要问故事里的人了,孤怎会知?”
齐染回到东宫时,第一件事便是问吉祥林悦如何了。吉祥摇了摇头道:“还是老样子。”
齐染点了点头,吉祥看了看四周,小声飞快道:“皇上出宫还未归,奴才要不要打听下皇上去了什么地方。”
齐染淡淡道:“孤知道父皇在哪里,不用派人打听了,把人都叫回来,不要在做任何事。”说罢这话,他直直的朝林悦所在偏殿走去。
走进去之后,齐染让周围服侍的人都退下,他坐下,抓过林悦有些发瘦咯人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林悦的手很凉,齐染直接无视掉,他低声缠绵道:“所有的障碍我都已经扫清了,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些阴谋诡计了……你为什么还不醒来。”
第108章
当然,齐染这番言语并没有把林悦唤醒,许久后,他把林悦的手放在被子里。其实他很想多握一会儿的,不过现在的天还很冷,就算房内放置的有暖炉,手在外面放的时间长了也会冷的。最后齐染给林悦整理了下容颜,才离开这里。
他把林悦收留在东宫这么长时间,在外人眼中已经是极限了,林悦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按说是应该被送出宫的。齐染这个太子做到这种地步,对救命恩人已经是相当宽容了,但齐染并不打算把人送出宫。宫外,林悦是孤零零一个人是没有家的。那个把他当做灾星,一心想把他弄死的林家根本不是他的家。
林悦在这偌大的京城,有自己的地方才是他的家。齐染也知道人言可畏,好在现在还是封印时刻,林悦又一直昏迷不醒,御医也第一次见这种情况。齐染还是有借口把人给留下的,那些没有上朝的朝臣多半是说不出什么话的。
再者就算他们想说什么话,也顶多是觉得林悦一直呆在东宫于理不合,但绝对不会想到齐染和林悦的关系会是那样的。这样的关系现在还可以隐瞒,只是以后齐染不成亲,没有子嗣,继承皇位后来自朝堂的压力肯定会很大。到时说不准就会被人发现端倪,不过齐染根本不怕。他历经过一次生死,对这些已经看淡了。如果不能护住自己喜欢的人,那他也太可悲了,还不如就那么喝了孟婆汤不重生这么一次。
齐染想着这些回到自己的寝宫里睡下了,他亲自点了安神香。他躺在床上闻着清冽的香味,眼睛微微泛湿,他很想一睁开眼就看到林悦飘在自己头顶上。哪怕是头朝下脚朝上吓他一跳也行,可是没有。
齐染翻了翻身,只觉得浑身都很冷。他的寝殿里没有弄火盆,他心想,林悦如果心疼他,如果真的喜欢他,肯定会急着醒来告诉他,不要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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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染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在睡梦中隐隐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钟鼓之声,又像是人走路之声。只是他睡得很沉,睁不开眼,等他醒来时,天还未亮。他唤了吉祥为他更衣,吉祥知道齐染最近睡眠不是很好,心中担忧他这么熬下去对身体不好,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建议。只好在心底不停的祈祷林悦赶快醒来,那样齐染也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更衣洗漱后,齐染道:“外面吵吵闹闹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吉祥道:“奴才刚才派人打听了一下,皇上派人赐死了冷宫里的安罪人。还下令禁军把安家和林家的人都给收押到天牢里了。萧大人还派人传话,说皇上命御林军亲自前往斐家祖宅,把斐锦给抓了。”
齐染哦了声,平静的说道:“是吗。”吉祥也弄不明白皇帝这样的动作到底是为了什么,但看齐染的神色就知道这些事不是他能打听的。吉祥知道,这宫里有很多秘密,他即便是齐染信任之人,也不能随意打听这些。
齐染收敛了眉眼中的寒意,他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比不过齐靖。所以重活这一世,他对齐靖是相当防备的。齐靖做事不拘于形式,只要对自己有利都可以做出来。
这次刺杀事件,齐靖按说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但齐靖手里还有一张底牌,那就是他对林悦的怀疑。如果齐靖能使皇帝相信,林悦是真的鬼怪。即便是这是没有根据的话,只要皇帝心中有一点点的疑虑,那就会对他对林悦都产生怀疑。
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一个鬼怪在自己身边,说不定还会一直在监视着自己。没有帝王允许这个鬼怪是太子的眼线。怀疑的种子只要种下,林悦必须得死,他这个太子也终究会被废掉。如何能让皇帝相信呢,那就只有让皇帝亲耳听到一些事情。
但齐染不会无故去见齐靖的,所以齐靖必须要通过皇帝的口,让齐染去见他。即便齐染心里再怎么不愿意,皇帝开口了,他都是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