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颜站在如意楼台阶上向车队来的方向眺望,却见第一辆黄包车上坐着的女孩,可不就是玉清风么。
“天哪!何止是玉老板!只怕满春园的角儿都来了呢!唱花脸的顾晓楼!唱小生的于天意!我的老天爷呀!后面那人是谁?!大名鼎鼎的男旦杜小菊!!杜老板!!!”
满春园的几位名角儿这是全都出场了!?
霍家好大的面子!
“连杜老板都来了,霍小姐,你这是花了多少钱啊……”站在霍颜身边的二姨太声音发颤,热泪盈眶,盯着杜小菊的眼睛都快放光了!
这种表情霍颜上辈子见过无数次,那些小鲜肉的疯狂粉丝们,摇着手幅和名牌,看到自家欧巴从飞机场出口出来的时候,就是像此时二姨太这样。
有名角儿在此,什么少帅,什么天犬会当家人,什么这个局长那个掌柜,都是浮云啊!升斗小民只认准自己选出来的偶像!
原本对着各种社会名流拍照的报刊记者们,瞬间将摄像头调转了方向。满春园名角儿集体出动为如意楼破台,这新闻可比什么少帅剪彩吸引眼球啊!
黄包车队终于停在了如意楼门口,玉清风率领一众名角,带着贺礼上前。她一身素色衣裤,妆容精致,向霍颜一拱手:“霍小姐,玉某代表满春园,恭贺如意楼开张大吉!预祝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宾客常满堂!”
还没等霍颜说话,人群中就是一片叫好,霍颜嘴角微抽,却也只能回礼地拱拱手:“多谢玉老板,里面请!”
玉清风昂首阔步踏进如意楼,经过霍颜身边时,笑着小声说了一句:“霍小姐,怎么样,我还算给你面子吧?”
霍颜皮笑肉不笑地磨着后槽牙:“是啊,可吓死宝宝了。”
玉清风一愣,随即展颜,笑得春风如画。
霍颜将一众贵宾安置妥当,自己陪着四位姨太太在自己的专有包厢落座,随着一声铜锣敲响,只见由花脸顾晓楼扮成的护法神王灵官,穿着一身红靠,带红色髯口上台。他勾着红脸,眉心画一道竖眼,左手挽起袖子,右手执一道官鞭。
戏台上早已站着三人,一人持大铙,一人持大钹,一人持大锣,在柳平的单皮鼓指挥下敲起“高腔锣鼓”。这时检场的人员向台上撒一把吊云火彩,只听扮灵官的演员在后台高喊一声“嘿!”,随着火彩的烟雾上台亮相。
外面不少人趴在门窗上往里看,看到顾晓楼上台都要沸腾了,要不是如意楼的门栓够结实,只怕戏迷们这会儿就直接冲进来了。
胖橘刚才在关门的前一刻被儿子从戏楼里扔出来,这会儿进不去,只好在外面徘徊流连,刚好附近有帅府的卫队兵站岗,胖橘伸长了猫脖子巡视一圈,挑准了一辆车奔过去。
这正是肖旅长的车,此时肖旅长正和一个军官坐在车里抽洋烟说话。
军官向人声鼎沸的如意楼那边瞥了一眼,对肖旅长道:“呵呵,每回都是这样,咱们这些人就不是亲妈生的,上阵打仗永远都是挖坑修战壕,装备设备永远只能捡剩下的,就连太子出来泡个妞,也只能在外面站岗,连坐在里面和人看戏的资格都没有。”
肖旅长懒洋洋地靠在车座上,吞云吐雾,“少说两句吧,前些日子我们想要接触一下少帅,探探他的口风,谁知道他比那老的还要油盐不进,现成的鸦片生意,大把的银元,人家就不稀罕啊,还惹了一身骂。我看咱们啊……就只能认命,安安分分混吃等死咯!”
军官看了肖旅长一眼,见对方神情惫懒,笑道;“肖旅长,我看那鸦片生意,也没有黄摊子吧?”
肖旅长挑眉。
军官:“有钱嘛,大家一起发财,您说是不是?关键时刻也好互相帮衬一下!”
肖旅长笑了,军官也跟着笑,肖旅长虚点着军官;“你小子!猴儿精!”
肖旅长打开车窗,掐着洋烟的手向窗外弹了弹,胖橘刚好从窗下经过,接了一脑袋烟灰。
“呦!这不是帅府的猫么!”肖旅长看到车子外面抖毛的胖橘,恶劣地笑了笑,然后又故意往猫身上弹了两下烟灰。
胖橘飞快地跑了,却还是被烟灰携带的一点火星子烫到了猫尾巴。
军官也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说真的,我是不理解帅府几位姨太太的审美,怎么会养一只这么又蠢又肥的猫。”
肖旅长一脸色相:“姨太太们养猫的审美不行,长得却是个顶个儿的骚浪,哎,老帅也真是有艳福。”
军官谄笑道;“肖旅长的艳福也不浅啊!听说前一阵刚纳了一位如夫人,八大胡同的名人赛飞燕啊!那嗓子可不比现在的坤伶差啊!”
提到新收入房中的娇人,肖旅长一脸餍足,嘴上却嫌弃道:“别提那小骚娘们儿了!最近正闹得我头疼,非要让我捧她登台唱戏,哎,瞧着吧,还有大把的银子要花呢!”
军官意味深长:“那才几个钱,肖旅长有了这新的门路,还怕哄不好小嫂子么?”
此时在如意楼里,台上的花脸灵官挽袖、耍鞭、跳跃,检场人从台下递上来一只黑色活公鸡和一把雪亮的菜刀,灵官抓住鸡脖子,公鸡扑腾着翅膀咯咯叫。
“哎呀,我最不忍心看这种了!”五姨太说着用帕子捂住眼睛。
霍颜也默默撇过头。
灵官一刀下去,鸡毛一地!
将鸡血洒在台柱和台唇上,这破台仪式算是完成了一半,灵官又用竹竿子挑起一挂鞭炮,将鞭炮引燃之后下场。
只听如意楼内一阵隆隆鞭炮声,硝烟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