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春巧一会儿偷瞄霍颜一眼,一会儿又偷瞄一眼。
霍颜:“你干嘛?”
春巧嘿嘿笑,“阿颜姐,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霍颜皱眉:“你发现什么了,神神道道的。”
春巧:“我觉得,你好像喜欢上少帅了!”
霍颜眼睛一瞪,“又胡说八道什么!”
春巧撇撇嘴:“阿颜姐你别嘴硬啊,像少帅这么体贴又痴心的男人,真的要绝种了!要是这世上也有一个男人能像他这样对我好,我也动心啊!”
结果两人刚回家不久,便有一队士兵将好多箱子搬进霍家大院。
霍刘氏捏着鼻子出来看:“我的天呀,这是什么味儿啊!”
霍颜面无表情地打开就近的一个箱子,见里面躺着的新鲜榴莲,看了春巧一眼,呵呵冷笑:“体贴?痴心?给你吧。”
春巧:“……”
阿颜姐我错了。
整条如意街的人都被惊动了,大家纷纷探头往霍家大门里张望。
街坊邻里们纷纷表示关心:“阿颜啊你家干嘛呢,茅房是不是该清理了?”
霍颜看着堆了满院的几十箱榴莲,只想把那姓谢的拖出来暴打一顿。
“朱河呢?让他赶紧回来,把这些东西搬到库房里!”
春巧就快被熏得昏过去了,两眼蚊香圈地说:“阿颜姐你忘了么,你不是说今天下午如意楼里有热闹看,朱河已经带着板凳过去了。”
此时的如意楼里,玉清风的戏迷们全都在激动中守候着。
玉清风一唱成名,声噪北平城,然而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卸妆见人,也从未接受过正式采访,因而除了满春园里的人和少数铁杆戏迷,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本来的样貌。听说玉老板今天要素颜登台,别说是她的戏迷了,就是稍微对国剧有点兴趣的人,都觉得无比好奇。
徐金刀坐在二楼的雅间里,看着大堂里挤满的客人,心中不无唏嘘。
到底是国剧的名角儿啊!真不是区区一个皮影戏能比的。瞧瞧这人气!就是当年霍平章在这里的时候,如意楼也从没这么火过啊!他是不是也该想个法子,变一变以后的路数了?只做皮影,以后恐怕是没有什么出路的。
徐金刀犹在盘算,堂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渐渐竟是成了几近疯狂的喝彩和叫好。徐金刀将手中盖碗茶放到桌上,向前探了探身子,只见戏台上娉娉婷婷走上来一位女子,身量纤细,戴着一顶青纱帷帽。
女子坐在台上事先摆好的一张板凳上,鼓乐奏响,缓缓开了嗓。
“平生志气运未通,似蛟龙困在浅水中。有朝一日春雷动,际会风云上九重……”
今天演的是一场《打鼓骂曹》,玉清风反串老生祢衡。祢衡为人恃才傲物,被孔融举荐给曹操,却为曹操所不喜。曹操大宴群臣,命祢衡为击鼓吏,想借此羞辱他,谁知祢衡却赤`身打鼓,当众骂曹操欺君罔上,作威作福,击鼓若渊渊金石之声,使坐客俱动容。
为了配合玉清风选的这场戏,徐金刀特地配了最好的签手,操控皮影的技艺可谓出神入化,仅凭影人的动作,便能表现出人物的情绪神态。因此当曹军一众臣属纷纷登场,均被皮影人演绎得活灵活现,不是真人,胜过真人。
玉清风虽为女子声线,却将祢衡的怀才不遇,羞愤不满表现得入骨三分,仿佛字字句句椎心泣血。当最后一声锣鼓收尾,余韵犹存,在场众人全都站起来鼓掌,一遍遍嘶吼叫好。
徐金刀听到一半时,神情便有些变化,不知不觉从雅间包厢出来,怔怔地站在二楼栏杆处往下看,紧盯着那台上的女子。
玉清风行礼谢幕,待台下稍微安静,才缓缓抬起手,摘下头上帷帽。
如意楼内随着玉清风这一动作,几乎要沸腾了!人们起哄,欢呼,吹口哨,而当徐金刀看清楚那帷帽下终于展露出的少女面孔,却是脸色铁青,双目圆瞪,最后蓦地呕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
“班主!班主!”徐家班的人纷纷围上来,一边还用错愕的目光看向台上的玉清风。
这不是……他们那嫁给太监的大小姐么!
不是说大小姐早就已经死了么?!
玉清风冷眼看着徐金刀倒下去的一幕,面上居然没有丝毫动容,甚至还能笑着冲台下的戏迷们拱拱手。
“承蒙大家厚爱,玉清风自幼无父无母,身世凄苦,因为有了诸位的扶持,才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混上一口饱饭。从今往后,诸位就是我玉清风的衣食父母,活命之恩,再造之恩,清风铭记于心,永不敢忘,在此拜谢过大家了!”
玉清风说着便跪地叩首,向台下众人行了一个大礼。
台下有不少人都哭喊着玉清风的名字,其中不乏少女少妇,嘈杂声几乎震耳欲聋。然而玉清风说的这番话,却字字清晰地传进徐金刀的耳朵。
无父无母,身世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