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沈琳,在乳母怀中喝奶、玩闹,累了就睡觉。或许毫无感知的赤子,才是最幸福的。
沈瑜帮父亲们操办丧礼,跪拜宾客之余,还得兼顾弟弟妹妹们。忙得瘦脱了形,面容憔悴。最后还是沈玥,看到了大哥为了自己和琦郎累成这样,又掉了几次泪,对已逝祖父的愧疚,被对大哥的关心和担忧盖了过去。
这是沈家过得最惨淡的一个年。之前在济南时,哪怕是已经开战的时候,到了过年,家家户户依旧喜气洋洋地做准备,宋氏和陆氏也会把家里整顿得井井有条,一家老小守岁时吃着饺子,看着灯火,等着街坊邻居前来贺岁。
如今满院挂着白皤,只有啼哭声与木鱼声。万家灯火时,沈家人草草吃了一顿饺子,便算作过年了。
孝子们迎送宾客,大办宴席,包括请和尚道士做法会,在寺里布施,这都是要花钱的。沈家的家底早在南下就花的一干二净,后来靠着当玉佩,以及建宁帝、县里的赏赐、赞元家人的馈赠,也有了小小一些积蓄。
但沈荣丁忧,家里没了一笔稳定的收入,沈和身上戴孝,一时半会也教不了学生,收入只剩下商铺与田庄的租子,光靠这积蓄也撑不了多久。何况沈玥最多两年就要出阁,京中时兴厚嫁,这嫁妆又是一大笔开销。
就在沈和与沈荣一筹莫展时,沈泰突然来找他们,开门见山道:“父亲已去,依我看,咱们不如就势分家罢。”
“这怎么行!”沈荣脱口说道。
沈穆刚刚过世,还没下葬,家里的子弟就要分家,这传出去,于名声也有碍。在别人看来,就是他们家兄弟不睦已久了。
好脾气的沈和也不由皱眉问道:“三郎你说什么呢?现在就提这些?就算是要分家析产,至少也等到末七过了吧?”
“那又如何,父亲已经去了,末七过了再分家和现在分,又有什么区别?”沈泰一脸不耐烦地抱着胳膊,像是一刻都难以忍耐,对着兄长也再不见昔日的耐心顺。
沈荣被沈泰这番话说得气上心来。“父亲刚走,三郎你怎么跟大哥说话呢!”
沈和突然道:“你既然是这么想的,那就分吧。”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得等到七七之后,父亲葬礼完毕,才能正式分家。”
沈和的语气格外严厉,与沈穆如出一辙。连沈泰在这严厉的注视中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
之后再忙着仪式时,沈家兄弟也暗暗收拾东西,清点家产。
沈穆原籍在齐州济南郡,可惜齐州至今在叛军手中。沈和也只能在京郊的田庄附近购买了一片荒山,作为沈家的祖坟,将父亲下葬。
接连的忙碌,让沈家上下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尤其是沈和,他成了一家之主,沈穆去世后一竿子事儿都压在他肩头。偏他又只是个普通文人,不像儿子还练过武,又因父亲过世,悲痛缠身,眼看着就要撑不住。
这时候,还是沈荣来接替他,替他分担了不少压力。“大哥……弟过去二十余年,仰仗大哥照料,未能全孝道,如今,也只能替大哥分担一二,以平内心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