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仅仅这一眼,安阳整个人落入了她的眼里,岁月静好,心里微微一颤,她将汤勺放下,缓步走过去,修长的羽睫微微颤抖,眼角微微扬起,漾着往日的关切,“今日吓着了吧,不会有下次了,我向你保证。”
这样的保证很认真,但是安阳知晓,皇帝是有权,但不是万能的,今日的事也不可埋怨她。她能够放下朝政,过来寻人,亦是不易的事。
团子不知何时蹿了进来,跳上了床榻,侍女给它洗澡后,白色的毛发很干净,安阳也懒得赶它走。女帝的视线一直紧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心神微微摇荡。
她揪着团子的毛发,觉得陛下站在那里好像不太合适,自己抱着团子往一侧挪了挪,言道:“不关陛下的事,是我粗心大意了,想来侯爷会加强弘文馆的防卫。”
女帝顺势坐在她一旁,两人挨得很近,团子从安阳膝上爬出去,乖顺地趴在了女帝身侧,舔了舔她的手背,欢快地摇着白尾巴,模样极是亲近。
这模样如同第一次看见安阳那样,安阳自己也不见怪,这个团子自来熟,府内的侍女被它哄得团团转,前脚踢出府,后面就有侍女打开侧门放它进来。
奕清欢瞧着团子咬着她衣袖,顿时明白,笑道:“我们去外面坐坐吧,有些话我想和你聊聊的。”
团子先跳了下去,面对着两人不断摇尾巴,见安阳继续坐着,就上前如同早上唤她起床那样,撕咬扯拽。
安阳无奈,踢了它一脚,眼见着它又要凑上来,自己忙取了外衣穿上,揪着它的耳朵走出去。
奕清欢看着苍穹上的明月,景色格外好,伸手揽着安阳的腰肢,纵身而跃,稳稳地落在了屋顶上。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安阳站得有些不稳,踩在瓦片上的身体摇晃,忙一手抱着团子,一手揪住了女帝的衣袖,看着远处如雾的景色,楼阁之上,似是远离尘嚣,颇觉意趣。
女帝不说话,垂着双眸,只是扶着她腰上的手未松开,伸手接过团子,低声道:“小心些,别摔着了。”
这样的小动作未被安阳察觉,奕清欢不觉弯了弯唇角,同样看着远处,欣喜道:“安阳,与你在一起很舒心的。”
一句话似是提醒了小殿下,她自己坐下来,扭头看着她,“陛下今日来找我只怕不是单纯来安慰我的罢。”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奕清欢侧眸看着她,心如擂鼓,而安阳神色平静,替她回答:“你想要玉玺,对吗?”
奕清欢点头,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安阳轻轻笑了笑,含着些许刺眼的讽刺,与她虔诚的目光相撞击,她觉得自己好像输了。
她不由地苦笑,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把她放在心上,默然守护,和其他人包括安阳都没有关系,可是这份喜欢遭到质疑时,她觉得自己失去了辩解的能力。
安阳看着女帝欲言又止的神色,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自己的下巴,笑眯眯道:“想要知道玉玺的下落,很简单啊,我有个条件的。”
奕清欢愣了愣,没有开口去问条件,觉得说话就更加让她误会,索性让安阳一个人唱独角戏。
沉默可以让人臆想一切,安阳笑弯了眉,将自己的团子夺了过来,自己摸了摸,手感很舒服,不能便宜这个女人。
“我的条件很简单的,你立皇夫,我就告诉你玉玺的下落。”
清越的声音掷地有声,奕清欢咬着牙,齿间相碰,疼得她皱眉,看着安阳云淡风轻的模样,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又似被千军万马碾过。
她最怕的便是安阳‘处处替她着想’的模样,咬着牙回答:“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违背原则,违背我的心,我不允。”
她一直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于万民、于将士面前,她是一个行事稳妥的君主,不会因个人感情而弃大局不顾。
当安阳抬眸正视着她的自控和微微愤怒时,她选择压下了心里涌上来的酸涩,犹豫了片刻,终究道:“你可以喜欢别人,这是你的权利,但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权利,阿蛮,不要强迫我,玉玺……我可以不要,但你日后出行注意安全。”
月光如流水洒在大周女帝身上,添了些许柔婉的光色,安阳愣了须臾,看着奕清欢侧颜上白净的肌肤,眉很细,不是平常女子的远山眉,平淡了几分淡然,心中似有一支笔将这个精致寡淡的轮廓轻轻地描绘,她捏住团子的耳朵,不愿再说话。
然而心中积存许久的情绪一旦被爆发,就让人无法去忽视,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厉害,奕清欢隐忍的模样似一朵沙漠里纤细而倔强的花,在风暴中轻轻摇曳,无端让人心疼。
沉默了许久,奕清欢微微舒出一口气,白日里的无能为力依旧在侵蚀着她,周遭翻涌着属于她的那份孤寂。
她一双漆黑的双眸执着地凝视着安阳,央求道:“下次莫再说胡话了。”
她不想去追究安阳说出这话的理由,再次揽着她跃下,自己便落荒而逃,耳畔响起风声的同时,她也忆起很久前安阳的话。
那张干净的脸颊上,眸色生辉,那个孩子认真说:“我知此事有悖伦常,殿下知道就好,其余都是阿蛮的事,您无须有压力,只要知道就好,阿蛮并非是贪心之人。”
只要知道就好……奕清欢心口发疼,她跃上马背的时候,握住缰绳的手有些不稳,她也只是告诉安阳,知道就好,我并不想你有回应。
往事不究,我只等着而已,藏好心里的欢喜,可是不该如此逼她才是。
苏合追了过来,提及玉玺一事,她无力道:“她并不知!”
月上中天时,安阳一人坐在台阶上,怀中的团子很安静,不吵不闹,情绪似是受了她的影响,低落得很。
安阳点了点团子的脑袋,自己魂不守舍,叹道:“你说她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多好的一桩买卖。”
团子被她揪惯了,反是这样温柔地嗔怪点脑袋,让它有些惶恐,缩在那里更不敢闹腾了。
安阳又道:“她既然已经选择江山,就应该直接些,拿了玉玺找其他人欢好,她是个好皇帝,还求我做什么。怀璧有罪之理,我也懂,她听话去立皇夫,我就会少了很多麻烦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