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紧握着拳头,眉眼焦灼。敌人近在眼前,确实是攻击的最佳时机,只要他一声令下,数百枚大炮齐发,定能击溃几万敌军,他何尝不知道,可是敌人的刀架在小梅脖子上,一旦开炮,小梅便会身首异处,他如何忍心,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受尽了折磨后也不得解救,身死敌手?
三娘柴胡亦是担忧看着小梅,这是他们的亲人,难道真的要牺牲他的性命吗?
敌军逼迫声传来:“明廷听着,若想止戈,备好钱财牛羊物人臣服于我汗,待我汗应允,方可绕过你们,否则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一语毕,个个士兵自举刀盾相击,逼迫呐喊声震彻云霄。
云鹤紧攥的拳头紧靠在城垛上,微微颤抖。柴胡骂:“他奶奶的,猖狂个什么劲儿?”
身侧将领急躁不已:“将军!”
三娘怒骂:“你吼什么?没看见将军在思考?”
将领愣一眼三娘,不满的闭了嘴。三娘是知道的,之所以还未开炮,不过是念着梅梅和附近未安全脱身的百姓,可如果敌军逼迫太甚,他们不得已,定会舍小为大。他们都无比明白这残酷现实,只是还在心里存有一丝希望,可以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云鹤移开目光四面观视,敌军两侧有屋舍阻挡,只在正中平地上布好了阵,两侧屋舍内伏有两万精兵,届时可从左右包抄,护城河内一万神铳手,可扫尽前排持盾甲兵。最大的障碍是铁骑营,须得兵力相当才可阻挡。已方三万骑兵,敌对方五万,实有难度。小梅离俺答最近,必定高手云集,如今他们加上青萧和锦衣卫东厂高手也不过几十人,三娘以轻功跃近虽可,但他们众人稍慢势必会拖了后腿,三娘一人独闯危险倍增,此计不可行。再者,南北开炮掩护,精兵可从箭楼攀绳下地,可小梅离俺答最近,稍有异动,对方定然发怒杀人。
皆不行,他是要救小梅,而不是亲手把他逼上绝路。
“没有人说话,是都怕了吗?”敌军猖狂,“怕了就赶紧投降,我汗可保你苟活。”
呐喊声如惊涛骇浪般涌起。
三娘低问:“有办法了吗?”
云鹤未答,不住闪烁的眼珠已昭然了一切,他还未有十全的把握。
三娘俏丽的脸愈加紧张,这可如何是好?
小梅微微张着干裂的唇呼吸,疲倦的双眼不曾离开过城楼丝毫,他疼,浑身灼热的疼,仿佛一根根尖细的竹管抽走他身体的血液。被束缚的手腕被绳索勒破,流下一滴血,滴到额头上,一瞬温暖,又冷去。身下的呐喊欢呼声冲击着他,他已经不想去理会,只是痴痴的看着云鹤,看着三娘和柴胡,他的微小愿望得以实现,老天爷还是眷顾他的。仰头累极了,他不得不低下休息,但不舍,又抬起头,痴痴把他们看着。
云鹤仿佛是在四处观望,他知道是在寻找救他的法子,可他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俺答死了,除非大明臣服,否则,他生还无望。
耳侧响起不耐烦的骂声:“你们这群懦弱之徒,以为不动便奈何不得你们吗?”
话音落,便命人举刀往他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嗯!”小梅猛然攥紧了绳索,疼得全身痉挛,他努力抑制夺眶的眼泪,不让自己表现出一丝妥协的懦弱。
柴胡怒嚷:“你他妈再动他一下,老子灭了你。”
“梅梅。”三娘情不自禁哭喊,眸中杀气腾腾。
云鹤怒目泛红,抄起手边火绳枪,对准挥刀之人,愤怒一击,人倒下。
对方一阵惊慌,紧急持盾挡住俺答后退,下令之人急命令:“弓箭手。”
数千箭支对准小梅,蓄势待发。威胁声响起:“看你的枪快还是我的箭快。”
云鹤顿惊,扣住扳机的手停下了动作。
他愧疚的动了动唇:“小梅,对不起。”
小梅紧紧抿着嘴唇,费力的摇了摇头,满眶眼泪终溢出,他知道,都是为了他,冲动过一次便可以证明了,他也就知足了。
见云鹤仍未将投降一事放在心上,对方语气更添了十分恼怒,又一人举着弯刀对准小梅另一只手臂。“你们可以不在乎他一个人的性命,难道也不在乎千万人的命吗?”
音落,刀亦落,又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小梅不禁呻*吟出声,极力抑制,百感灼心,咳出一口鲜血。他双手紧紧攥着绳索,疼痛仍如烈焰烧灼全身,这一刀更深,更长,温热的血液顺着手臂流下,再渐渐凝固。他清楚的感觉得到,却无能为力。眼泪不受控制的砸落,嘴唇被咬出血,仍是生不如死的疼。
“王爷。”三娘泪眼朦胧,期切的看着他,期望他能一声令下,便有可回旋的余地,亦或是她便可以不顾一切冲出去救他。
柴胡转身急奔,嚷着:“俺跟他们拼了。”又被士兵给拦住。
云鹤还紧紧握着火绳枪,紧促的眉头含着万分担忧与无奈,殷红血丝遍布的眼内盈满怜惜之泪。握枪的手不得已一点点松开,一点点放下。他究竟该如何?一边是心爱的人,一边是万千黎民百姓。舍小为大,他对不起小梅;舍大为小,他更对不起大明的子民。他不忍心失去小梅,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进退亦会伤人。
他看着小梅,近在咫尺,却不能把他好好呵护,他痛苦,他只恨不能替他忍受。
小梅看着他,近在咫尺,能见到他有如此心意,便已经足够。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们彼此对视,情深意重,再没有什么可值得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