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道:“乐燃犀有什么了不起了?他是家门正宗,本就不该来参加这赛会。他父亲二十年前便上了顶楼,说不定早就私下里偷偷传了他,到这儿来扬名立万,夺别人的份儿,也是毫无气度。”
再一个说:“我更看好柳家的柳桐君。琴仙子不上楼,这世上便没有公理了。”
有人起哄道:“我看琴仙子还是别上去得好,这样五年之后,我们还能有幸再睹芳容。”
一个小个子道:“你们讲得都是世家的直系,外姓的徒弟难道便不是人么?昨日殷舜言挑第八层胜了整整一十三剑,你们却当作没有看见一样。”
有人道:“我听说明明是一十二剑!”
那人怒道:“就是一十三剑,多一剑不多,少一剑也不能少。他那一套‘重华剑法’,无人能克,正好是一十三招。”
有人问:“那又怎么能确定正好是一十三剑,多了一剑少了一剑,他便认输吗?”
那人道:“若不是十二剑,多一剑少一剑,你便由我斩一剑补上如何?”
几个人居然为这等事争了起来,七嘴八舌,夹杂不清,有人言语里意有所指,说殷舜言如此年轻居然能有自己的剑法,着实不太可能,定是他另有际遇,却瞒着不说;有人则暗含讥讽,道是乐燃犀借了祖上恩荫,乐家倾全力助他,这次对楼顶是志在必得。琴仙子虽是女子,却也逃不出妄议,说是因为貌美,众多男子都是自持身份,不愿打伤了她,也不能碰着她身子,故而相让。吵吵嚷嚷,几将动手起来。
喻余青一时没见过这等阵仗,哧地一下笑出了声。那些人才发觉这人一直在听自己谈话,怒道:“你笑什么?我们谈论的都是要紧事。”
喻余青道:“不敢,小弟见识浅薄,听各位师兄议论,只觉得心驰神往,想要立刻上楼去看看。”
那个先前挑事的矮子瞧了他几眼,走过来把他打量了几番,才道:“生面孔哪,第一次来么?”
喻余青笑道:“正是。小弟初来乍到,诸多规矩懵懂无状,正想一一请教。”
那矮子走到他跟前,仰头笑道:“十二登楼的事,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他手里攥着厚厚一本册子,手指上都是墨痕,页边居然已经翻得卷了。这一走近了才更觉得其人当真矮短,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娃娃已经比他要高了。他看了看喻余青,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又捏了捏,再点点头,才道:“看你这副骨头不错,旁的人我还不稀得说话呢。你叫什么?”喻余青知道这人是在看他骨相是否适合武功进境,微微一笑,自己这副身板打小便得到诸多习武之人大加赞誉,说是根骨上佳,是习武的好苗子,他也是听惯了的,却没想到这个矮子也是行家。他心想自己是外姓人士,说了真名反倒要解释麻烦,便道:“小弟姓王名青。敢问师兄高姓大名?”他险些要被王佑稷收作义子,这倒也不算假名。
那矮子道:“我有什么高姓了?我叫薛三。我来这儿看登楼已经有三回了。嘿嘿!上上下下,谁家有多少人参与,谁学了什么武功,谁能上得了多少层,我心里头一本明帐门儿清。你要问什么?若是问得不蠢,头一回我便不收你钱。”
喻余青哑然失笑,原来居然是为钱。他刚想开口,那家伙却陡然一拽他道:“过去看看!”拔脚便跑。抬头一看,原来小童们将最后一道榜拿了出来,登时楼前轰动,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挤过去看。薛三那双小短腿居然一马当先,可见他真是反应极快;可毕竟身量狭小,居然被人从后头抢过。喻余青瞧在眼里,心想不若做个顺水人情,便脚步轻快地赶过去,伸手在他背心一提,轻巧巧地将他放到了人群前头。他自己盘顺条高,反而退了几步,让几位在后头的姑娘走到前面去看。那些女子红着脸谢过了,虽是看榜,却也不住回头看他。
喻余青瞧那红榜打开,却不像前几张榜那样写得密密麻麻,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名字,榜上有第九层三个字,显然这是昨日里登上第九层的人名了。其中果然就有恰才被人争相议论的三位,另外还有张松亭、王綦、薄念生三个名字。喻余青自然一概不认识,只听得众人一阵唏嘘感慨,议论纷纷。一人道:“可算有人上得九层了!”
也有人说:“还剩今明两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上得去。”
喻余青有些奇怪,心道这九层以上,难道不是还有三层么?怎么大家一副看着金榜放榜了似的,感慨欢喜,各种有之。思想间薛三已经钻了出来,满脸得色,对喻余青道:“我事先猜的,分毫不错!”从那本给他卷得不成样子的书册里头,翻到一页,上面果然写着这几个人的名字,看那墨迹和后头乱糟糟的文书,居然还不是这两日里写的。薛三得意说道:“没有这点本事,我也不以此营生。我后头还写了几个人名字,他们迟些上去,怕不会这么快就到了九层。”转头对喻余青说道,“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尽管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