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娘更是专心致志聚精会神,想知道自家大郎是如何处理毕方,有没有受伤。她虽知俗讲内容会经过一定的艺术夸张,但慧远和尚写的本子一贯写实,还挺有保障。
过了大半时辰,俗讲终于进入末端,只见慧远和尚轻咳一生声,那咳嗽声宛若惊堂木,把听众从俗讲建构的世界中抓了出来。
“只见那羊身形大涨,张开血盆大口,将逃窜的毕方鸟吞入腹中,此举非神兽不可为!”
俗讲结束众人散场欲离开,慧远和尚编写的本子实在是好,故事也异常精彩,听过之人还在议论纷纷。
“听说那孔雀明王也曾将西天如来佛祖吞入腹中,若以此举看来,跟随莫大郎之羊定然是神性深厚,否则怎会能身形暴涨吃毕方鸟?”
“我却听说神佛是不杀生的,毕方鸟虽引来火事,贸然吞吃可有违天和?”
“此言差矣,佛家都有怒目金刚一说,便是玄奘法师在降妖除魔时都有怒目金刚之像,羊吞吃害人精怪此乃善举,有何不可。”
“我倒是曾见过那羊,常跟随莫大郎左右,吃他所做美味吃食,听食肆伙计说此羊甚妙,一根舌头比人还要精,非味美吃食不得食。”
“那岂不是说明毕方肉滋味甚美?”
“便是甚美了,难不成你能弄块吃吃?”
“这倒也是。”
李三娘听过俗讲之后却萌生出点别致想法,她就是莫文远的阿娘,有关儿子的俗讲自是愿意听的,更何况与他有关的俗讲越来越多,都能形成一个系列。
在此之前能够形成系列的俗讲就只有玄奘法师,而有关玄奘法师的故事,已不局限于僧人俗讲,百戏艺人也能说得,更有些以嘴皮子为生之人,在茶水摊旁卖艺,说的就是此故事。
在唐代,百戏已经有了初步发展。
能够将食肆开大,李三娘比别人多不少妙思是肯定的,此刻她就将主意打到了俗讲上,你说这寺院举行俗讲,如此受人欢迎,引得大批人远道而来专门听讲,若是把僧人搬到酒楼中,岂不也能吸引更多食客?
而且若是在酒肆中讲莫文远之事,令更多人知道她儿之威名,便是白倒贴钱,她也是同意的。
且别说她估摸着根本不会白倒贴钱。
她有了主意后就直接找慧远和尚说了,慧远听后还略有些吃惊:“在酒楼中进行俗讲?”
李三娘怪不好意思的:“并非是让您这般德高望重的僧人来,我观大大小小寺院有不少俗讲僧人,年纪正轻,俗讲技艺也不是很利落,但凡身怀技艺之人,想要将其熟练运用,都要多练几回,我想请年轻的讲僧到酒肆中说些大郎相关的俗讲。”
“当然,给师傅们的供奉是免不了的。”
慧远和尚听后也不免心动,李三娘说得确实很对,掌握俗讲技艺的僧人并不是很少,但能真正登台的却不多,而且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缺乏经验。
即便去小寺庙做俗讲,能够得到的回报也是了了,三大佛节时各大寺庙争相开讲会,百姓时常会选去山门开阔的大寺庙,而那些小寺可不就门前冷落鞍马稀了?
若在食肆开俗讲,一是能够磨练己身,二则是能够赚取供奉,在僧人要做小生意养活自己的唐代,这几乎说的上是一不错的职业。
他欣然答应道:“待我回去用其余俗讲僧商量商量,若是成了,我便领那些人上门与三娘商量。”
“如此,便谢过法师。”
……
李三娘食肆是长安城中生意最红火的食肆,每到饭点,食客便一窝蜂涌入店中,争点美食。等到饭点过后,行商、世家子皆离去,行当日之工作,酒楼里谈不上冷清,人也却不很多。
秦百川乃往返各地之行商,他为光德坊本地人,同李三娘略有交情,此回刚从西域回长安,欲歇息一段时间,等到来年再出远门。他很闲来无事,一上午都在西市中晃荡,好容易走累了,想要找处地歇歇脚,便进了李三娘食肆,准备点壶酒喝。
唐人一贯吃两餐,早一顿晚一顿,这顿晚餐多是在下午四到五点,至七点众人已进入梦乡。
秦百川在下午两点左右进入酒楼,本以为酒楼中应空空荡荡,无甚食客,哪里想到店中坐得满满当当,可以说是座无虚席。
他见此情状很觉得奇怪,便进门找仅有的空座坐下来,要了壶酒并两盘糕点小食。
吃一会儿他就知为何店中人如此之多了。
一楼座位内侧有位年轻僧人正抑扬顿挫讲莫大郎西行的片段,秦百川听后震惊道:“莫非是僧人俗讲?”
但若是俗讲,岂不应该在寺庙中,怎么跑来酒肆讲了?
唐人向来豪爽热情,他身旁人听了疑问主动解惑道:“就是僧人俗讲,你可是新来三娘食肆的?”
他一五一十道:“以前曾来过,但我前些时日往西域去了,刚回京师,不知店中有甚新变化。”
“那俗讲中莫大郎乃是李三娘之子,眼下他之名越传越广,三娘与有荣焉,便请僧人在此地开俗讲,让往来食客皆听他之事。”
“此俗讲只在下午开一个时辰,我等皆是来听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