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河鲜会?”孙悟空眼皮子上下开开合合道,“若只是一天,参加是没甚问题的,不过河鲜,岂不就是荤食?”
莫文远道:“不不不不不,我怎会请大圣吃荤食,河海之中荤食虽多,但素也不少,像是我之前所制之杏仁豆腐,便是江海中的石花菜所做,我等已规划好了,若举行此会,定会分成荤素两种菜,到时大圣评点下素菜便是。”
“江南没有石花菜,但莲藕茭白莼菜也是水中长的,能够沾边,用此些菜做吃食,也很味美。”
孙悟空伸手在下巴上摸摸:“也不是不可以,师父正好在天竺寺庙学习经书,这些日子是没空管我等的,往江南来一日是小事,师父不会不答应。”他压低声音道,“不过,师父不食鱼虾,我却是可吃的,素菜虽不差,吃多了嘴里味道也淡——”
暗示意味非常明显。
莫文远非常懂,大圣吃肉吗?他原型是猴子没错,但好吃的肉也吃啊,至于什么时候吃,那当然是避开唐玄奘在李三娘食肆吃,吃完不留痕迹,便是三藏法师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孙悟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师父不知。
莫文远:哎嘿,好的!
他很懂行地点点头道:“放心吧大圣,有我在。”
三言两语之下他为江南河鲜会请到了一位重量级嘉宾,托唐三藏西天取经的福,孙悟空在大唐地界已成了名人,而且这年头有降妖除魔之能的僧道颇多,又天下太平,百姓们对俗讲中的唐僧徒弟很是追捧,孙悟空登场效果怕不是与偶像粉末登场般。
长安城李三娘食肆还有人以遇见了买吃食的孙悟空为荣,前几次他以原型来买吃食引起骚动疯狂堵截,搞得大圣都心有余而戚戚焉,直接寻莫文远了。
……
再说诸多淮扬地带略有些声望的厨师,都收到了江南河鲜会的邀请,望他们能共同参加此次盛会。
发出邀请时,盛会的规则已经被制订了,而参加河鲜会的阵容也定了下来。三位发起人还是很有面子的,尤其莫文远有佛子之名常人都愿意卖他面子,此项会议就如同文人集会一般,先拟定主题,随后根据此主题做一荤一素两道河鲜菜,用何食材都随意。此些食材由举办会议之人提供,随后滋味如何由诸多邀请来的文人墨客、寺院高僧以及其他零零碎碎之人品评,最后荤素分别评选出口味最好的美味佳肴。
至于以文字记录河鲜会盛况之类也都同厨师们说了,再加上胡韦臻在江南地带后辈众多面子很大,绝大多数人还是心神微动,想要投身于此次盛会中。
犹豫自己大庭广众下做菜是否会被偷师之人也并不是没有,但河鲜会有言,秘制酱料香料都可自带,也不需现场做,厨师们心说便是给人看了刀功火候也是无妨,这些技术并非简单看看就能被学会的。
最后竟然大半人都同意参加此会,其人数之多超乎莫文远等人的想象。
莫文远感叹道:“此番河鲜会真是盛会无疑。”
魏文道:“可不?且别说是江南地界,便是纵横全国古今多少年都未听过此类集会,也是现在天下太平,百姓无灾祸,江南也富庶才能办此集会。”
感叹完后他又忍不住对莫文远问道:“但有一事,我是不知的。”
“请讲?”
“秦蔚山同三娘他们愿意出钱出资出力我是可理解的,你既说俗讲中的孙大圣愿意来了,此番盛会后寺庙僧人定会做新的俗讲,便是冲此之名,他们都是愿意来的。”
“是?”
“请来的文人墨客世家郎君我也是明白的,前者不说,后者,有不少都是从两京来捧场的,显然是你一人之力请来。”
“魏郎真是折煞我,不过是相识的郎君恰好到江南,天下世家相勾连,只肖认识其中之一,就能带来之二之三。”
对话到这里,魏文的表情已经隐隐变了,观之似乎被什么问题困住了,百思不得其解,他抓耳挠腮,一时间比孙悟空还要孙悟空比猴子还要猴子。
“以上这些,我确实是可理解,但!但!”他是在忍不住,疯狂挠头,不复以往厨疯子的沉稳专注,似坚毅的磐石雕像被注入了生命,五官都变得生动活泼起来。
“为何张都知会答应你的邀约?”
与郑都知一样,江南也有名妓,便是魏文都听说过她的大名。江南名妓姓张,名纤纤,旁人都唤她为张都知,她是典型画本中如水的江南女子,兼备才情与相貌,若以花喻人,她就像是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香远益清,亭亭净植。才情是江南头一位的,所作的诗便是久负盛名的才子也比不上,而相貌,也极少寻到比她更貌美的女子。
在唐代,人们比起看貌更重看才,身负都知之名的女子往往长相仅是清秀,然张纤纤却不同,才貌双全。
就这样一位明动江南的女子却被莫文远说动愿意当河鲜会的出题人,便是魏文知道了,都有种暴殄天物的痛心疾首感,倒不是说他们河鲜会差了,然将两者放在一起,如张飞绣花、西施耍大刀,怎么想怎么违和。
莫文远道:“我也没做什么,不过就异想天开地给张都知送上拜帖,同都知见上一面,又花银钱同假母打点打点,就没甚举动了。”
为了渲染才名,名妓也是需要社交活动的,只需假母同意,都知本人也有意愿,便可参加公共活动,莫文远同那位假母打过交道,看她表情便知是不大愿意张纤纤参加此类活动的,只可惜张都知本人很坚决,亲见了莫文远一面后就满口答应。
“你与都知见面时定发生了什么。”魏文一口咬定,“快如实招来。”
莫文远无奈嘟囔,声音很小,仅自己可听:“发现张都知是追星少女算吗?”
魏文道:“你说了甚?”
“无甚无甚,不过是我嘴瓢了。”
唐代也有追星一说,张纤纤身为都知本就是星中的一员,然而也不知为何她却沉迷俗讲,凡是寺庙召开俗讲,她总是要听回的,新俗讲旧俗讲皆不放过,如《盂兰救母》之流已可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