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
……
他这一世修为本就比不得彻莲,此时也无力抗拒,只能任由这些陌生而又熟悉的内力流到自己体内,周身更是烫得骇人,总算明白了彻莲的意图。
看到彻莲吃力地拖着狼藉的身子,开始为他催化经脉间的真气,眉目间隐有决然之色,他叹了口气,无奈道:“莲儿,你……”
这又是何苦。
他明眼看到彻莲那原本骨肉丰盈的躯体正在缓缓褪去颜色和水分,终是化作一介无盐老僧,望着他垂下泪来。
或许是深爱这人的缘故,即便如此,他也并不觉得这般面目丑陋可憎。
心中虽然气他不肯事先知会自己一声,可事已至此,他也只好撑着这寿限将至的身子运起功来,暗暗祈祷着自己能熬过这一劫,安然无恙地与莲儿重聚。
余光看到彻莲还在默默凝视着他,于是不免伸出手去,想要触碰自己老去的爱人,向他保证这些噩梦一定会快快结束;哪知还未来得及消化那些浑厚修为的躯体却困倦起来,迫得他慢慢阖起眼,终是伏在彻莲膝头陷入了黑甜乡。
……
……
“大师,鸣儿怎么样了?”
喑哑的声音从静坐在无我大师身旁的老僧口中传来,彻莲垂下一双枯萎的灰眉,担忧地看着盘坐在榻上周身滚烫的释迦玉。
无我大师喂他服下两剂通络丸,手执金针刺在他周身真气游走的重穴,将那些还未沉淀的修为一一引向正途,屏息静气观察着经脉的动向。
许久,无我大师终于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拭去额角的细汗,轻颤着接过彻莲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道:
“还好,迦玉这濒死的躯壳到底比我想得硬朗些,这颇为冒险的通脉之术竟也着实可行;现下他已完全接纳了夺相密法的六层,只需再这般引渡十日,便可无碍突破第七层了。”
彻莲大喜过望,扑上前去伏在床头看着释迦玉老态尽褪、如今已又是年轻俊美的侧脸,心下不由得感慨万分,只道他们终于熬过了最后一道劫,从此便可昼夜相依,永不分离。
这般想着,他站起身来朝无我大师深深行了一礼,感激道:“大恩不言谢。我与鸣儿今日得以脱胎重生,全凭大师鼎力相助;日后愿为三宝禅寺奔走效劳,但凡无我大师有所嘱托,莲小子自万死不辞。”
无我大师救人一命,此时也自然很是欣喜,捋着胡须笑呵呵道:“阿弥陀佛。这却折煞老衲了,迦玉这回渡过难关,本是你二人的缘分,出家人也不过行些举手之劳,哪里还要莲小子的报答?”
彻莲听罢莞尔,忙又为劳累的无我大师去续上一杯茶。
老弱的躯体使不上什么力,他那爬满皱纹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却也并未在意。
哪知下一刻却一个趔趄,落叶般的老躯猝然摔落了下去。
血炼
无我大师吃了一惊,赶忙上前将已是老态龙钟的彻莲搀扶起来,发觉他口鼻乌青,分明是一副中了剧毒的模样,便赶紧又坐下来为他号了号脉。
“这……莲小子,你这体内的蛙涎毒是哪里来的?”无我大师愕然道。
多年前熟悉的剧痛再度席卷而来,彻莲吐出一口绿苔般的污血,分明感到先前那被夺相密法封禁多年的毒液挣脱了原本的束缚,雀跃着再度流窜到了他的经脉各处。
他握起双拳,紧咬着牙关艰难道:“彻海老贼……”
无我大师沉默下来,也想起了多年前菩风寺中的事变,心知彻莲是在那时被下了这足以致命的剧毒,赶紧从自己的药箱中翻出两粒蜈蚣丸喂他服下,一双雪白的长眉深深蹙起来,只觉得造化弄人。
成为修炼邪法的妖僧后,彻莲已渐渐忘了自己还尚且身中剧毒之事,此时悔则悔矣,却也终究束手无策。蜈蚣丸入喉便一如石沉大海,只稍稍缓解了些他的剧痛,却对那尚在血脉中张牙舞爪的毒液束手无策;他强撑起身,尽了最后一丝清明问道:
“大师,我这可……还有救么?”
无我大师并未应声,只是蹲下身来用金针沾了些地上的鲜血,凑到鼻下凝眉闻了闻,眸中隐有复杂之色。良久,他收起针来长叹一声:
“若只是普通的蛙涎毒倒罢,虽难解些,却也还难不倒我这个悬壶多年的老医僧;只是这毒液中分明还有一味血炼,怕是仅有下毒之人的一点心头血可解,看得出的确存了要将莲小子置于死地的心思。”
彻莲听罢眸光一沉,已是明白了过来。
“……这却好说。”他吃力地站起身,拿过挂在一旁的衣袍簌簌穿上,忍着疼痛咬牙道,“且教我去山下寻匹快马,径直上中原砍了那老贼取血来炼药便是。”
无我大师愣道:“彻海……他竟还活着?”
“不错。”彻莲冷笑道,“却也并非是活着,只是没有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