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枍之,朕不希望旧事重演。”
顾清努了努嘴,“你放心,我很惜命。”说着他往后走了几步,头也不回地道:“夜深了,陛下早些休息吧。”
大抵是因为深知心中有深爱之人的人是没有办法再装下别人的,顾清整个人都轻松舒畅起来。
一路走回了临渊殿配殿,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暖意十分舒服,顾清脱下大氅搭在一边,坐到矮几旁,将四分五裂的木鸢拿了出来。
至少,顾澈好好地活在世上不是吗。他自我安慰道,心里好受了些。开始思考起怎么才能将木鸢复原。
“为什么没有502啊。”顾清仰天长叹。
算了,等澈哥回来修就好了。顾清想通透了,把零件小心地收进木匣子里。
屋里的龙涎暖香都变得不那么令他反感。
顾清脱下白鹿皮靴,钻进被窝里,很快便安然入睡。
丞相府。
酒醒后的林子轩没见着顾澈,朝小厮问道:“顾少呢?”
“顾大少爷辰时便离开了。”
这小子起这么早干嘛去呢?算了,他也管不着。林子轩想着就又躺回了床上。
顾澈离开丞相府后并未直接回顾府,而是去了家银号,将多年攒下的俸禄换作银两、银票取了出来。
顾家世代清廉,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不过每年俸禄也并不少,由此顾澈的积蓄还算充足,正好够在小地方买栋房子安养后半生。
将银票收好,他才往顾府的方向走去。
薛倩听管家刘叔说儿子回来了,忙下床让丫鬟替她梳妆。
自从顾清被带进了宫后她的病情又变得严重起来,枯瘦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庞,望着镜中苍白的面容,着急地朝身旁丫鬟道:“给我上点胭脂。”
“娘……”
不知什么时候,顾澈已经进了屋子,薛倩撑着柜台站起来,身形颤抖地转过身子,望着身姿挺拔的青年,凝固在原地。
眼泪顺着妇人脸颊落下,岁月带给她的痕迹越来越清晰。
顾澈走上前抱住了妇人,嘴里说道:“孩儿不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薛倩破涕为笑,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背。
怀中的母亲清瘦了许多,骨头硌得顾澈一阵心疼。他扶着薛倩坐下,接过丫鬟手中的木梳,动作轻柔地为她梳发。
原先乌黑的秀发中生了几根银白发丝,木梳梳过,缝隙间掉落大片发丝。
“怎么了?”薛倩察觉他手中一顿,问道。
顾澈强忍下心酸涩苦之感,露出个微笑道:“无事。”
“娘没事,只要你们好好的,娘就满足了。”她生的儿子,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在心疼自己。她侧过身子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搭在上面轻轻拍着,又道:“等你爹回来,会有办法把枍之带回来的。”
顾澈没有言语,弯下身子蹲在妇人膝前,他反握住她骨瘦如柴的手,红了眼眶,哽咽着道:“孩儿……不孝,让您受累了”
她抽出手摸了摸顾澈的头,眼眸中泛着水光,语气却十分坚定道:“我儿怎会不孝,我儿骁勇善战、仁爱正义,受百姓所爱戴,当是大义,亦为大孝。”
顾澈搀扶着她在院中散步,那颗美人树此时开得正艳,映着薛倩的面容更加惨白,听她咳嗽,顾澈立即扶着她回了屋躺到榻上。
见她睡着,顾澈才走出北院,径直去了顾清的屋子。
想念了多年的温暖小塌上却没了小家伙的身影,屋内如七年前一般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原本空荡的书橱中摆满了兵书,桌案边多了数个木箱。
顾澈走到书桌旁坐下,弯腰打开了箱子。
是几沓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面上几张边缘微微卷起,露出点点枯黄的颜色。
这是他七年来给阿清写的信。
他伸手拿起一张展开,墨水晕染地看不清字迹,但他还是认出来这是他走那日留给顾清的信。
那晕染开的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