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那回我还以为你耍心眼不想借我钱呢！”
“我倒是想不借给你！”阿次深深吸了口250元一盒的中华烟，肉疼的感觉在全身蔓延。
……
刘云普走后，是一个风平浪静的下午。
阿次抽着烟，望着窗外的阳光，突然很想到花园转转。或者去董事长办公室、院长办公室、杨医生办公室……哪里都好，只要他的导游能及时出现。
忍不住想到阿初关门前的表情。连抽烟的事都不介意，难道已经放弃再管他的事了？
他特别讨厌这种感觉。以前父亲就是这样，不管他是无故旷课，还是跟同学打架，反正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就算被老师请家长也是让下属去代替，老头子跟没事人一样，自然也不会管教儿子——父亲从来不知道，阿次沾上烟酒，都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那么现在，是为了吸引谁的注意？阿次望着手上的半支烟，叹了口气，熄掉丢进垃圾箱。
他挪下床，踩上拖鞋往外走。膝关节活动时，伤口有些微疼。他想了想，还是单腿蹦着跳到了轮椅上——也许阿初是对的，养伤期间还是老实点比较好。
他摇着轮椅，在楼道里转悠。先天的身高优势已经体现不出来了，到哪都比别人矮一截，这让他非常不爽，感觉吸进的空气都是别人刚呼出来的，所谓仰人鼻息大概也就是现在这种状况了。他在住院部转了两圈也没找到指示牌，终于放弃自己探索，抬头仰视着一个路过的小护士，询问阿初诊室的位置。
那小护士见了帅哥，倒也热情，直接把他推到目的地，敲了敲门，里面却没声音。
小护士干脆把门推开：“咦，没人……他没锁门，肯定没走远，要不你在这儿等会儿？”
“好，谢谢。”阿次冲她点点头，心说今天这突然袭击还真是时候。
小护士离开后，阿次漫不经心地环视周围，整洁、利落，跟普通诊室没什么区别。
他慢慢摇着轮椅凑到办公桌前，发现桌上唯一的相框里摆着的是他坐在警车里的照片。唇角不觉勾了勾，看来小兔子还真喜欢警车，等下次有机会，让他参观一下指挥车吧。
桌子里侧放着几本书，他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插图上的骷髅毫无美感……算了，这玩意怎么画都没法跟蒙娜丽莎比。他撇撇嘴，换了另一本，是英文的《圣经》。他看着有点头晕，只好再换一本，讲佛教六道轮回的——好吧，看着比骷髅稍微正常点。
这书不算薄，在2/3的位置插了张书签。阿次咂咂嘴，很难想象，一个连“放风”、“绿帽子”都不懂的家伙，能把这种唯心论书籍看完一大半，而且居然不是英译本！
他随意看了几段，大概是说人濒死时会看到自己一生中最眷恋的人出现，实际上却是过去的冤亲债主来勾魂的，等人死了，对方才会现原形算总账。这让他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死前燃着火柴看到了慈祥的外婆，然后外婆突然变成了她之前无意踩死的小强，小强奋力扑过来，一口咬死了那女孩……
他感到一阵恶寒，便没再读下去，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书签上。
与其说是书签，倒不如说是一张硬纸片。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只写了八个字。字写得倒是潇洒，不知是不是阿初的手笔。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阿次低声念了两遍，琢磨得有点出神。阿初用得着为太过聪明、深情而纠结吗？他并不像个睿智而痴情的人，还是自己对双胞胎哥哥太不了解了？
突然，阿初推门走了进来。看到阿次一愣，接着就乐了：“突袭有收获吗？”
“收获不少。”阿次冲他扬了扬手上的书签，“你也看金庸？”
“就看过《天龙八部》和《书剑恩仇录》。”阿初边说边走近他。
阿次低头看着书签，点点头：“一看就是从书剑里面抄的……为什么喜欢这两句？”
“喜欢是感觉，没什么道理可言。”阿初捞起水杯，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滑动着，颈部线条非常完美。
阿次抬眼看他，无奈坐在轮椅上，高度差太多，只能连带把头往上仰了仰：“猛的抄这么两句，让不明真相的人看了，还以为你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呐！”
阿初抬抬眉毛：“是吗？那你觉得我像猪还是老虎啊？”
“都不像。”阿次心说，你就像只兔子。不过这句也仅限于心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没事还是少挤兑他，“要说老虎，起码得跟李队似的；要说猪，也得往刘云普的方向靠拢。”
“母老虎和猪队友？”阿初摇头失笑，“人家小刘大老远给你送烟来，倒成猪队友了。”
一提到烟，阿次有点不自在：“你还想劝我戒烟吗？”
“我劝你肯听吗？”阿初靠坐在桌边，笑着打量他。
“也许……看有没有说服力了。”
阿初随手抄起旁边的《圣经》，说：“吸烟害人害己。《圣经》上说人不可伤害他人之身体，也不可伤害自己的身体，有说服力吗？”
“谢谢，我不是信徒。”阿次扯扯嘴角，对他哥的宗教信仰相当不以为然，“对了，你这儿唯心论的书可跨了宗教了，中西结合啊？你到底信佛还是信基督？”
“通常情况下，我信自己。”阿初笑得自信。
在阿次眼里，他俨然成了只拽兔子——再拽也终究是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