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时候,他以为杨文广是冲着白玉堂来的,想着自家学生当年过州试的时候的成绩的确是引人注目,估计那杨家人也是想要与之结交一番。但等几次以后要杨文广蹭上了夏安然开设的补课小灶,他才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若要说杨家人这是打算给自己的小孙子蹭一个先生不成?
夏安然简直都要惊呆了!
杨家出生勋贵,杨业祖上亦是刺史出生,后有杨业、杨六郎两代大将,又有无数杨家一系兵士皆为国战死,加之还有不少子弟在军中为官,杨家在北宋的地位极高。
杨家第三四代虽然还没有长成,但是无论是余太君还是郡主都有国家发下的薪酬,远不至于到连请先生的钱都不够的份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按照杨文广的身份地位,他没有必要参加武举,完全可以父荫入朝,或者说是走军队的路子。
坦白说,大部分武举入世的生源结果便是入禁军,毕竟是国家珍贵的人才,哪能轻轻松松的就放到边疆去送死,一不当心被人砍瓜切菜了,中央政府岂不是要心伤。
事实上,就北宋来说,其着名将领中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是武举出身,大部分还是在军队拼杀出来的。对此夏安然猜测是不是杨家的女眷不让杨文广上战场,哪怕如今是和平时期。毕竟杨文广的大哥二哥都已经入了军职,杨文广的身份可能就成了现在杨家宗室的最后一根独苗了,为了血脉的延续,他被留在安全的汴京城也是可以理解。
若他当真一无是处,只留在富贵乡里面做一个延续血脉的种子又实在让人看不过去,所以才让他去考武举。有一个武举身份,再在京中谋一个闲职,便也说得过去了。
毕竟杨家已经死了两代当家,再不让人留个根实在有违人道。
后来夏安然又想到了一点,那边是杨文广这样来找白玉堂,说的好听是少年结交,说的难听便是来抱平南王的大腿,武将同异姓王若是交上了关系,在外派之时自然会被掂量几番。如他所料未差,这应当就是杨家女眷们的算盘了。
但是旁人的算盘是旁人的,面对这突如其来蹭课的学生,夏安然倒是呈现无所谓的姿态,毕竟放一头羊是放放两头羊也是放,更何况……他默默看了看白锦羲在临走之前给他留下的诸多兵书,以及沉醉其中连家都不想回的杨文广。
他总觉得结果很有可能会辜负老太君的想法,在他这里留下去的话,这位杨家的独苗苗,恐怕只会更加想上战场吧?
白锦羲的兵书写的有多好,是得到曹操认可的,能够成为东汉军士官方教材的那种,更何况虽然白锦羲没有东汉末年的记忆,但是就他查阅此世间的通史之后,也为诸多宋初的战役标了注解。
其中不乏以杨文广祖父和父亲为将帅的战役。
对于这两位杨家将,白锦羲的评价非常的高。
在如此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杨家三少爷,难道真的不想像他的父亲和祖父一样吗?青少年都有慕强心里。若是一个不当心……
想想离家出走的白二少,还有离家出走的庞大少……再加上天天往外头跑的白三少,夏安然毫不怀疑这位杨三少会走上同样的路子。
这些倒是与他无关,他们家白二少和白三少未来的志向都是上战场,而如今的宋局势也和历史上全然不同。
不能说敌人更好打一些,但是确实比历史上的要更为轻松。
因为如今的宋朝正面临着辽国的日暮之年和西夏旭日东升之前,他卡在了最好的时间。
大国邦交可不会讲什么仁义道德。
彼此都是趁你病要你命,死皇帝最好,内乱抢皇位其次,孤儿寡母必须欺负。
要是不能抓住这个机会确立国家地位,想要等到下一次便不知要多久了。
所以即便是出于私心。夏安然也是想要将这杨家拉到自己的战车之上的。
毕竟如今天天圣三年,接下来约莫四五年后,大辽会死皇帝,再过个九、十年,党项换首领。
如果这个机会不能抓住被他们和平过度,翻过身来……宋国想要崛起,便难了。
故而,夏安然于诸多状况只做不知,每日平平静静得布置功课再讲解题目,日子便一点点得过去了。白玉堂被杨文广缠得死死的,杨文广能打,基础也好,久而久之二人从权宜之计之中也算是生出了些交情。
农历三月,春暖汴京,此时城中聚集的考生们越来越多,大街小巷也跟着充满了科举开考前的热闹气氛,亦是开始涌动暗流。
这一切都和夏安然没有关系,他们家今年要考试的也就白玉堂一个,白玉堂考的武举,关注的人并不多,只是他名声极大。
锦毛鼠白玉堂,作为一个少年人才,亦是已经在江湖中传出名声的年轻人,居然要参加科举……比起展昭的路子,他更是走了另一个极端,这样的选择在诸多武人心中多少有些不能接受。
但同时这些人又觉得这锦毛鼠若是去考了个武举,轻轻松松摘了个状元似乎又十分带感,加上白家小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致力于洗脑,将参加武举就等于支持官家,等于报效国家,等于为国为民一路画了等号。
头脑相对简单的武人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有人在舆论控场呢,只是跟着想,觉得好像有些道理,再看看武举的各项考试……觉得似乎并不那么难呀。
只是要背书谋兵书这一点有些让人脑壳疼,算了,自己是没前途了,小崽子倒是可以逼着学一学。
努力给弟弟投身科举洗白的白大哥无意间抱住了官家的龙腿,还顺便替他弟弟刷了一波好感度。官家在后来之情后表示,他对于白家这对兄弟的知情识趣表示十分的欢喜。
当然,他一点都不羡慕人家兄弟情深,因为他也有一个一心一意为他谋划的弟弟呀!
夏安然不知道赵祯在脑补什么,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要送白玉堂去省试之前的紧张感,对此,他连搬家的事都先给推了,就怕因为搬家影响了白玉堂备考。
如今白锦羲还在外头,白锦堂不知为何没有上京,只有自己陪考,夏安然自己考试有经验,送小辈考试却全然没有,好在他也不至于关心则乱,东西被安排得紧紧有条,无论是文考的笔墨,亦或者武考的活络油都给白玉堂给带上,为了弥补白二少挑剔的味觉还有喜洁的天性,他还亲下厨房给人做了酱,甜咸均有,看他需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