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急用钱啊?”王明江歪嘴笑问,“酒水这一行呐,很有赚头,看你想怎么干。”
从住在一起,纪雨石就没花过大钱,他想给杨兴减轻些压力,还要养个弟弟呢。“王哥你说,我就想快赚,除了多喝还有什么干法啊?”
老油条看纪雨石,如同看一个虎了吧唧的赚钱工具。“干法多着呢啊。先从人开始,你嘴上功夫要是了得,可以哄啊。有熟客没有?别告诉王哥,你干到现在连个熟客都没有?”
“有,可是他们也不能天天来啊,谁也不能每天都喝,是不是?”纪雨石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也没有铁胃铁肝。
“所以呐,你就是脑子不灵通。”王明江眼里精光乍现,虚着声说:“人家来一次你就得宰一回,谁他妈跟客人真聊天啊,你傻逼啊?”
纪雨石一懵,不聊天,那自己干什么啊?
王明江笑着叹一口气,拍拍纪雨石单薄许多的肩:“所以说啊,你们年轻人就是不上道儿。你不问问别人,干酒托的还能干嘛?”
纪雨石顿了顿,明白套路了。“王哥你的意思是……献、献身啊?”
“啧,怎么说话呢,我可没教你干这个啊。”王明江拿出钱包来,往吧台上放了张一百的,“瞧你这脸色也不好,喝个热橙汁。你们这一行能干的猫腻太多了,摸一下,搂一个,亲一嘴的,谁能说你怎么着?都不用到献身那步,哄着熟客开瓶大的就行。”
“这不行吧。”纪雨石拒绝得很痛快。
“所以说你不上道儿呢,你是个男的,又他妈不吃亏……”王明江又压了压嗓音,“姑娘家要名声,你大小伙子要什么?听王哥一句劝,冬天好赚钱,穿得多,抱上了你都不吃亏。还有你管人家喝不喝醉呢,就往醉里灌呗。喝醉了就开酒,王哥给你折扣,往后你的酒都是大的,度数高着呢。”
纪雨石连连摇头,他是想赚钱,可不能赚这个啊。“好多都是学生呢,真喝出事儿来……”
“学生?学生钱才好赚呢,他们自己来的,你又没逼着他们,是不是?”王明江谆谆教导起来,浇灌着一棵摇钱树,反正肝又不是自己的,“学生城府不深,你这张脸好,别老不舍得用……啧,跟人家搞搞暧昧,往谈恋爱那方向引导,是不?你同行都有这么个意思,就你真喝,傻聊!你自己摸摸你的胃,这么喝还能干几个月?人家一年年干得好着呢,你呢?俩月喝人家大半年的量。”
“不行,这、这真不行,王哥,我……”纪雨石一个劲儿摇头,光听听就心虚了,让师兄知道不把自己打死啊,“人这方面我可能差点儿意思,您看还有别的办法吗?”
“别的,有啊。”王明江脸上一暗,笑笑,“你钱不多,王哥给你弄点儿别的酒,好的。”
唐双听不见他们聊什么,看着神秘极了,借送橙汁的空档偷听。“纪少你的饮料。”
“谢谢小双啊。”纪雨石冲唐双招了招手,心里咯噔一下。酒水这东西先分真假,再分好坏。好的,那就是假的。
“王哥,我卖好的,不就是……”纪雨石手挡着嘴问,“不就是犯法了吗?”
“别,三里屯和工体里哪一家不是好的?夜店的礼袍就没有真的。只不过都是上头有人罩着,全是在河边走。”王明江深谙此道,接着劝,“什刹海就算干净地界了。你给我8000,我给你打折,全拿好的,利润翻几番,咱俩都赚……而且好的喝不出来,就是上头快,喝完头晕难受。你还年轻,身体扛得住。”
一连串的蛊惑再配合拍几下肩,纪雨石这台赚钱机器的能耐就又多了些。
纪雨石看看远处的小双,担忧全在脸上了。他自己脸色本身就不好看,这时候像蒙了一层惨灰色。
“怎么样?”王明江摸着寸头问。
“我再想想吧,这事儿……我得想想。”纪雨石说,迅速低下了头。也不知道怎么,他特怕杨兴对自己失望。干酒托还能理直气壮说凭酒量赚钱,可卖了好的,纪雨石怕杨兴真看不起他。
王明江临走时候又拍了拍他:“好好想啊,想好了给我电话。记着,多扯淡,少喝酒,酒是灌客人喝的,不是让你灌自己的。”
纪雨石满口答应,心里却拿不定主意。像一把小石子堵在嗓子里,反正不太舒服。
来的熟客都很小,包括上回那几个小可爱,还有安翔。他不是不明白人家的意思,所以才把见面地点约在郎桥,意思很明显。
我就是个酒托,卖酒而已。一想着和熟客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的,纪雨石总觉得自己成了大混蛋,做了狗逼的事儿。再让杨兴知道就完蛋艹了。
“纪少,你不舒服啊?”唐双过来收杯子,走几步,膝盖一疼。
“你怎么了啊?”纪雨石看他蹲了,站起来问,“最近老看你时不时蹲一下,怎么了?”
“没事的,站久了腿麻的。”唐双赶紧起来,凑着问,“你又和王明江订酒了?你的酒还有存货,不急的。”
纪雨石神秘地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再过1个月春节,我怕他涨价。”
这样一说,唐双就懂了。酒托的价格是时价,不像酒吧是固定的。“那你悠着些喝啊,喝坏了身子……不值得的。”
“值,我把这两趟喝完就不干了,跟我师兄送外卖去,往后我就是做鸡的。来,先给我弄口吃的,一会儿小爷要开喝。”纪雨石伸了个懒腰,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
钱这个东西,从前是纪雨石上天的踏板,也是给他一巴掌打到地上的鞭条。起落间他就从顶层摔进地下室,再也没有爸妈供他开销。
心里肯定慌过,就是不爱表现罢了。如果没有杨兴接着,纪雨石想,自己真没准儿灰头土脸回家认错,这辈子不敢往外迈一步。
都说人有翅膀,钱就是这双隐形的翅膀。纪雨石感觉自己像个刚长出小鸡翅的小不点儿,扑棱着毛都没长齐的身子,想往天上飞。
咱们的店,多好听啊。纪雨石咂摸着4个字的滋味,嘴里的酒精都甜。
杨兴仍旧那个时间醒,风寒地冻来接人。凌晨5点,路面连个震动的汽车都没有。笔直的马路隔开两个世界,那边轻声笑语酒吧街。这头一片寂静,仔细听听,也许还能听见谁家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