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齐北崧的对面坐下,浅笑道:“咱俩回回见面都打架,我感觉说认识都高攀了。”
齐北崧皱眉道:“什么叫做和我不熟?你以为有几个人敢和我打架?有几个人轮得到我亲自动手?你以为我是个随随便便就能认识的人?你知道为了见我一面,很多人需要在公司前台预约,然后排十天半个月的队吗?”
“啊,这么厉害。”程几一边叠床上堆放的衣物,一边随口答道。
“你看着我!”齐北崧吼。
程几心想这人怎么了呀?他只好看向齐北崧,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无所谓张扬,更没有暴烈,连前几天被赵小敬陷害时的那份委屈和不甘都没有了,就是这么平坦宁静,带着无奈,还有隐约的包容和忍耐。
齐北崧像是被冷风激了一下,脑子里的热度倏忽直降,眩晕散去,一个苦闷而尖锐的念头终于刺破了表象:
他差点忘了,程几觉得他幼稚。
他,宏城的太子爷,宏晟集团的总裁,最夺目、最显眼、最高居云端的一个人,在这个比他小五岁多的男孩儿眼中,是个傻子。
齐北崧是傻子吗?显然不是。
他除了个性有些桀骜不驯,论家世、论样貌、论头脑、论才能没有任何可指摘之处。
但是人和人之间讲究第一印象,他第一次被程几撞见时就在做傻事坏事,所以往后无论他做什么,程几都觉得他傻。
以及坏。
齐北崧当即决定什么都不说了。
他和程几性向不同,之间原本就隔着高山鸿沟,他不能让自己说出的话在程几听来就像蠢材的呓语。
他是蠢材么?或许还真是,他的情感背叛理智,背叛所有不应该背叛的东西做出了今天这个决定,说明他就是蠢!
他要面子,蠢也得蠢得好看!
“我走了。”他说。
程几不解:“这就走?”
“嗯。”齐北崧又恢复了那份冷淡。
程几心想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我往后不来了。”齐北崧说。
程几吓了一跳:“不来了?为什么?”
他的反应让齐北崧高兴了些,那种惊讶和略带失望的表情没有掺假。
“我明天要出国。”
“出了国就……不回来了?”程几迟疑地问。
“当然回来。”
程几顿时放心,暗道你说话别大喘气啊!
他其实是把齐北崧当朋友的,嘴上说不熟那叫装蒜,是怕齐北崧多想,毕竟自己是什么身份,人家又是什么身份,谁愿意屁股后面跟着一穷棒子扫把星啊?掉价不说,多厌烦。
但程几没自卑,自卑的话他腰杆也不会始终挺这么笔直,穷也行,累也行,苦也行,倒霉也行,放在他身上都无所谓,他是真心实意为齐北崧考虑,不想让这哥们为难。
齐北崧观察着他:“可能一周,可能十天。”
“啊,行。”程几说。说完又想打自己的嘴:什么行不行的?人家大公子出国,你发表什么意见?
“我走了?”齐北崧这次用的是征询语气,仿佛程几不答应,他就不走。
程几点头:“那祝你一路顺风啊。”
说得那么客套,而且居然伸出手来要和对方握。
齐北崧白了他一眼,在他脑袋上狠狠呼了几下:“回见吧!”
程几笑着吩咐:“给护士们一个好脸,她们喜欢你呢!”
不行,因为只我喜欢你,齐北崧想。
他迈开长腿往长康医院外走,经过护士站时目不斜视,那个向程几打听他有没有对象的年轻护士鼓起勇气喊:“哎,先生……!”他却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