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岩信步顶着两个针眼,又默默地戴上了墨镜,开始慎重地思考起他的人生。
半晌之后,他终于得出了三个结论:
一、贤许由真就是景上元和;
二、景上元和是个变态;
三、绝对不能嫁给变态。
然而大婚在即,接受了人家三金三银的玄岩信步是万万不能退婚的,这不仅违背当地的习俗,会被认为不吉利,还会让自己的父母背上出尔反尔不守信用的骂名,更严重的是,还会影响到他们家出版社的发展。
前段时间,不就有一家连锁零售商因为大婚前夜悔婚,被人骂得关门大吉了么?
他一人事小,全家人事大,总不能为了他一个人的幸福,让一家子跟着倒霉吧?
所以,退婚是万万不能的,唯一的办法只有——逃婚。
逃婚的话,那就是他和父母就婚姻问题没有达成一致的问题,而不是他的父母不守承诺的问题,这样对他父母和他们家的出版社影响也会降到最低。
打定了主意的玄岩信步,趁着家人不备,开始暗暗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来。
午夜两点,本应该在床上沉睡的玄岩信步悄悄从床上爬起来,以极轻的动作穿好了衣服,戴上墨镜,背起自己睡前收拾好的黑色背包,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这天的夜色有些黑,天上也没有月亮,戴了墨镜的玄岩信步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他想了想,又返回房间,找了个打火机,在墨镜的两个镜片的中间各烧了一个洞。
玄岩信步把改造后的墨镜往脸上一戴,顿时觉得视野比之前清晰了不少,脚下的路也能勉强看清了。
一路曲曲折折,走走停停,中间又吓跑了几个走夜路的行人,两个出租车司机和一个拦路打劫的小流氓,玄岩信步终于风尘仆仆地来到了火车站的售票大厅。
大约是路上的经历让玄岩信步意识到,自己改造后的墨镜在这漆黑的夜晚威力无比,异常吓人,为了不把售票员吓跑,他只得收了墨镜,顶着两个针眼来到售票窗口。
售票窗口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台电脑亮着,售票员应该是临时有事出去了。
玄岩信步看了看列车时刻表上的时间,忍不住有些焦躁。
他是步行过来的,路上又走了几次岔路,现在已经四点了,再过半个小时,化妆师就会去给他化妆,他父母就会发现他不见了,如果他们追过来,那他这婚可就逃不成了。
他可不想嫁给景上元和那个变态!
“扫伙几,内似要、奶耗哈?”
玄岩信步正忧心忡忡地祈祷售票员赶紧回来,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扭头一看,是一个穿着黄马甲,带着鸭舌帽,拄着拐杖的老者在和他说话。
老者的黄马甲上画着一头牛,看起来像是哪个连笔都拿不稳的小孩子一本正经的涂鸦。
玄岩信步没听明白老者在说什么,随口问道:“大爷,这么晚了,您也要买票吗?”
老头谨慎地看了售票窗口一眼,扯了扯玄岩信步的衣摆,示意他到一边说话。
“欧、欧这有脏耗,雷、雷要哈?”老者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车票,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检票口,“火茄坏、坏坏啊,伙额几、赶不向啊,雷要呼要哈?”
老者看年纪都八十多了,满嘴里没几颗牙了,说话跑风跑得厉害,又带着乡音,玄岩信步听了好几遍,急得老头都快蹦起来了,才听明白,原来是火车快开了,他儿子赶不上了,老者想把火车票卖给他。
玄岩信步看了一下车票,又看了看列车时刻表,本着方便自己也方便他人、能早走就不晚走的原则,迅速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塞到老者手里,取走了老者的那张火车票,然后向检票口飞奔而去。
“哎,找雷闲啊——”老者举着几张零钱,看玄岩信步飞快地消失在检票口,只得把那零钱又揣回到自己兜里,摇了摇头,对准了下一个从车站入口进来的人。
几分钟后,相同的一幕又开始在售票大厅上演。
黄马甲的老者又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踱到那个年轻人身边,张开没有牙的嘴艰难地问道:“扫伙几,内似要、奶耗哈?”
大厅发生的这一幕,玄岩信步毫不知情。
他一路飞奔,终于在火车关门前,冲了进去,然后按照车票上标注的座位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然而,他的座位上已经有人了。
坐在他座位上的,是一个抱着双臂,正在闭目养神的年轻人。这年轻人面目冷峻,鼻直口方,两道气势逼人的剑眉,如势破长虹的高山,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然而当他睁开眼睛,向四周随意一扫,又会让人觉得,他黑白分明的眼中,藏着一种勾魂摄魄的力量,这种威压反而变成了一种难以抗拒的亲和力。
这个集冷峻与亲和为一体的年轻人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十分陌生却又千万次在自己梦中出现的面孔正在看着自己。
他感到心脏猛地一抽,嚯地一下站了起来。